用的字词更多,有些还很新鲜,但挺准确。
他仿佛只是润了润唇,脑子里过了这个念头就说道:“臣入京前,已收到诸多老友信件。京中情势、诸王领地情势,臣亦知晓一二。陛下欲重设三大营,精兵足额是第一步,将帅用命是第二步,如臂指使是第三步。”
这话有点勇,怎么能说京营能不能如臂指使是第三步呢?
郭勋眯了眯眼盯着他:文臣果然还是不能一条心!
朱厚熜却开口问:“愿闻其详。”
“朝中虽事多,然君臣一心,必不至于有剧变。陛下虽继统不继嗣,然如今法统已明,天下已定,藩王兵患暂无忧。”
杨一清这番话让熟悉他的杨廷和、费宏等人很意外:说得很直接。
没回避朝堂之中其实纷争不断的事实,但通过“君臣一心”这个词也表达了他的看法:你们其实就是互相之间争来争去,但斗而不破,维持朝堂稳定的念头是一条心的。
而京营防的是自己人,既然朝堂大概不会发生巨大变化,那么要防的也就是藩王和地方了。法统已明,准备又足,藩王作乱的情况很难出现。
“既如此,先足兵,渐换将,缓成军足矣。”杨一清继续说道,“边镇精兵猛将,不可因此选调太多。陛下若有忧,当先忧边镇。京营之事,以五年十年计。”
朱厚熜静静地看着他。
从提出重设三大营开始,夏言帮五府提出的方略、兵部提出的方略、内阁的票拟意见,其实都照顾着皇帝想要防备“藩王作乱”、稳固皇位的需求。
郭勋大着胆子强调五军都督府和边镇重臣对这件事的发言权,也无非只是为了在京营中上层有更多话语权罢了。
像杨一清这样劝他以边镇为重、现在你皇位其实不危险、京营可以慢慢建设的,还是第一个。
朱厚熜问道:“既然缺少良将,三大营何时能成为善战之军?”
杨一清淡然回答:“边镇良将多矣!若尽数不致埋没,京营何愁无将?”
朱厚熜眯了眯眼睛,缓缓看了看郭勋和兵部尚书王宪。
自然不能说是他们的问题,杨一清说的是制度问题。
边镇的将种其实不少,但想要出头,要么走五军都督府勋臣的路,要么走兵部这条线文臣的路。
朱厚熜在他们诧异的目光中拍了拍巴掌:“好!非常好!这国策会议如果不能点破一些实际问题,也终究无法起到应有的作用。勋臣子弟、边镇将种,盯着这京营重任的人确实很多。先兵后将,而后如臂指使。成军之前,杨一清,你可保朕无忧?”
话是那种诘问的措辞,至少是显得不认可。
但杨一清却回答道:“今日列席这国策会议前,臣不敢答复陛下。然今日后,臣有把握说一句:陛下勿忧!”
听这话里的意思,谁还不能不明?
这国策会议就是皇帝谋划出来的,他难道没考虑周全吗?
现在杨一清这么说,许多人细细想了想之后也不由得缓缓点了点头。
郭勋:???
他看不懂这国策会议设立之后文臣内部为了这十八张交椅尽心竭力调整姿态的可能。
他也不理解皇帝把司礼监的部分权利转移到文臣手中之后,皇帝会暂时得到多少来自文臣和士族阶层的拥戴。
他更不理解坐上这十八张椅子的人,随后将在新规则下花费多少时间去重构权利中枢的派系。
如果缺了重臣的配合,哪个藩王、哪个权奸能起事?
只看皇帝谋划出这国策会议和之前诸多作为显露出来的精明,又有几个人会冒着灭族的危险去谋反?
所以皇位目前是稳的,京营并不急。
因为杨一清明显偏袒文臣的这几句话,杨廷和等人甚至兴起了劝谏皇帝暂缓重设三大营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