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上一次回家已经是年初的时候,樊苓这次打电话的时间也比以往长了三分钟。这几分钟里不外乎是围绕“钱够不够用”和“成绩”的事循环聊着,母女俩对各自的生活已经在很早之前就是平行线的关系了。到最后,这通电话终于被一个越洋视频会议中断。宋梨因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揉了揉被手机压得有点酸麻的耳根。眼神盯着电梯数字的递增,盯久了有点疼得发胀。一个嘘寒问暖的妈妈,一个懂事乖巧的女儿,每次交流都像是彼此完成年度任务。宋梨因不知道别人家父母和孩子的关系是不是像她这样:不太亲近,甚至生疏到在她有记忆以来,就没和樊苓睡过同一张床。因为工作忙,他们错过她的童年陪伴,错过她中学时期的心事,错过她需要父母帮助的每一个时刻。包括现在,同样缺席了她的青春期。久而久之,他们改变不了工作忙的主因,就默认了这种不亲不远的骨肉关系。后来宋梨因也自觉地划分了距离。她回房间会反锁,手机单独留在茶几上一定会锁屏,在饭桌上的闲话寥寥无几,极少生气或大笑,和他们越来越客气。或许他们也不太愿意回到家和她变成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本来应该有四个人的。她不多余,但她的侥幸存在也实在算不上多幸运。-琉璃灯下的香槟色灯光照在锃亮的大理石地板上,光都反在人的皮肤上,有点暖洋洋的催人欲睡感。酒店大厅的候客沙发那坐了一圈女生,都是全国各地的考生。这会儿,这圈人都仰长脖子往转鎏金的旋转玻璃门那看,还七嘴八舌地开始怂恿起最前边化了妆的那个女生出去。宋梨因在大堂巡视了几眼没看见想找的人,她也没急着拿手机,只是顺着那圈人的视线走出去了。大门口一侧是她刚刚在那的视觉死角,出来后,倒是把这站着的人和一侧的石狮子看得一清二楚。果然,她这前桌不管在哪都不会让女孩子失望。许洌就站在那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边上,整个人修长利落,削瘦手背的骨节青筋因握紧了手机而尤为清晰。他身上那件冲锋衣拉链拉到了最顶上,堪堪遮住下颚线和薄唇边缘。头颈笔直,额前碎发比之前长了点,半掩剑眉,衬得那双锐利冷清的黑眸都多了几分温情。见后边有道影子过来,许洌才侧过脸,视线往下看了眼她的脚。宋梨因注意到他这反应,往后退几步,谨慎道:“你别告诉我这大晚上,你是来借我鞋的。”“我看你穿的鞋能不能上山。”许洌抬手,手指拉下拉链拉到锁骨那停止,往前带路,“走吧,带你去山上走走。”宋梨因张张嘴,“啊”了声。天文台这个点还是开放的,西佘山景点还算自由又安全。虽然海拔在城市里不算低,但里头也称得上是灯火通明的小型城市。山庄、超市应有尽有,护林员和安保巡查一天至少七八趟。不过大冬天除了团体活动,普通游客不会特意在晚上还出来观赏。宋梨因还是觉得不太真实:“你这样脱离大部队跑出来,真的没关系吗?”“我申请了。”许洌垂眸瞥她一眼,低声,“你没和老师说你出来?”“我没有啊,他们一直在开会。”宋梨因一脸莫名其妙,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会特意打报告,能不能有点叛逆精神?”许洌不吃她的这套激将,眉骨一抬,偏偏是副冷痞的语气:“不好意思啊。我,好学生知道吗?”“……”宋梨因跟在他后边走阶梯上去,遥遥看了眼这山道上的空寂:“我看新闻说山顶今天会下冬天的第一场雪,说不定我们刚登上山就开始下了。灌木丛里已经能看见打霜,一层薄薄的白色晶体铺在叶子上。“就是喊你来看雪的。”许洌见她在后面走得这么吃力,停住脚步,把自己的手臂伸过去,“抓手腕。”宋梨因抓上去借着他的力往上走。她说句话都能看见白色雾气,吸吸鼻子:“你不是说看星星吗?怎么又变成了看雪?”许洌左手握成拳状,指尖抵着掌心,小臂肌肉线条被挡在外套袖子里。少年人不惧寒冷,他这会儿只觉得胸膛都是烫的。手扯松了下里面的那件毛衣,他随意说了句:“你还真看见我发的信息了。”“看见了啊。”宋梨因扯了下他袖角,不爽地猜测,“为什么会突然想带我来这?炫耀你们明天能玩,我只能在考场里考试?”许洌居高临下地看她一眼,没跟她计较,淡声问:“不是有压力吗?把网名‘无压梨’都改成‘有压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