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暄摊开自己脉络清晰的手掌,低头怔怔地出了神。
鬼族没有掌纹,他身上一切像人类一样的细节都是伪装。
景暄其实是在鬼界醒来的,但当时他浑浑噩噩,不知自己从何来,要到哪里去,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人界,后来再也没找到回去的路。他其实很喜欢人族,这么些年观察模仿下来,把人类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
可他其实不属于这里。
许多年过去了,他仍然没想起来自己是谁。
可是,鬼王……吗?
景暄有点想不下去了。
被谢燃用那种仇视的目光看过一次就够了,好不容易遇见个聊得来的朋友,他实在不想失去。
既然这样……
他收起手掌,快步向豆花店走去。
现在不是吃饭的时间,豆花店内人不多,谢燃走进店里的时候,几个穿着白色工作衬衣的服务员正坐在空调底下休息。见有人进店,立刻有人站起来迎了上去:“吃什么?”
谢燃给景暄要了一份红油豆花,又叫了两碗面,挑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
景暄过了一会儿才进来,一屁股坐到谢燃对面:“谢燃。”
谢燃掀起眼皮。
他总是这样,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没在认真听。
“问你个问题,”景暄看着他说,“你知道鬼界怎么去吗?”
谢燃愣了愣:“……啊?”
“你知道鬼……”
“不是,我听清了。”谢燃打断他,露出一个有点费解的表情,“但是你……鬼族不知道怎么回鬼界吗?而且为什么这么突然?”
“我想弄清楚自己是谁,”景暄看着他,“但我不记得该怎么回去了。”
谢燃沉默了。
热气腾腾的面很快被端了上来,丰厚的浇头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看得人食指大动。谢燃抓起了筷子,将头低了下去,默默无言地吃起了那碗面。
他看起来正在思考着什么,景暄不确定能不能打扰,只好也有样学样地抓起了筷子,埋头苦吃。>>
中途他小心地抬头往谢燃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根本没给他一个眼神,只好又重新低下头去。
说实在的,他有点摸不准谢燃是个什么意思,或者说,从听见“鬼王”的事情起,谢燃整个人都显得怪怪的。
谢燃一口气吃完,起身结了账,回来没说别的,只问他吃没吃完。
景暄擦擦嘴,放下了筷子,仰头看他。
“那就走吧。”谢燃说。
他先一步走出店门,向自己画室的方向走过去,没回答景暄的问题,也没发表别的看法。
甚至在景暄刻意落下了一点距离的时候,也没有回头问一句“你今天怎么走得那么慢”,就好像一切都是前几天那样,他们没有为任何事争吵过,没有提起过鬼王和鬼界的事情。
他的这副样子,无端让景暄想到了一种人界的生物。
鸵鸟。
——遇到危险,就把自己的脑袋埋进沙丘里。
但景暄不想拖着,他并不打算放任谢燃做鸵鸟。
他想听谢燃说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
后脚走进画室的景暄在厅中没看见谢燃,便快步走过去敲了敲里间的门,随后一把拧开门把手。
原本他是来揪“鸵鸟”的。
然而,屋内的景象却令他大吃一惊——那面花墙上不知何时开出一个阴森森的大洞,谢燃手里拿着一根骨头,正准备往洞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