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找我干什么,也不知道我们接下来该干什么,就停下脚步看着他,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看着我的手腕,忽然笑了,意味不明:“好不容易把你养胖了。”我忽然想起来在家的时候我的早餐都是小宇负责的,有他监督我也一顿饭都没缺过,那个时候是比现在圆润。我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他抬眼看我,我逃避他的目光,然后感到视线一暗,他把帽子取下来给我戴上了。我有些奇怪,下意识看他,却没看清他的面容,因为他扒拉两下刘海,遮了些眉峰后,就转身走了。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干。我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感到无与伦比的窒息和难过。等回到寝室,眼的余光扫过镜子,我才顿住。我的眼眶好红,红到好像哭过。我伸手将帽子取下来,眼泪顺着眼尾落了下来,毫无预兆的,突如其来的。我洗把脸,上床,晚上的时候我爸给我转笔钱,说是让我在学校好好吃饭,好好学习。我不由地回想起我给小宇写的那封信。从他小时候写到他长大,最后和他说,我没办法接受他,希望他不要这么逼我。这是我能和他说出来的,最狠的话了。他这么了解我,肯定也知道。钱我没有收,退了回去,我爸说我两句,然后忽然问我知不知道一所大学。我说知道,他说具体在哪儿,远不远,我查了一下,顿住。远,很远,远到恨不得跨半个国。我指尖微抖地问我爸怎么问这个学校。我爸说这是小宇的志愿。我看着屏幕,苦笑了一声。这么远啊。这么,远啊。我把具体位置发给我爸,我爸发过来几个感叹号,说这也太远了。我揉揉心口,没有回。当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小宇很小的时候,抱着我的腿哭,让我不要走,画面一转,是他站在高高的天台上,厌恶地看着我,说离他远点儿。第二天我爸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回家,和小宇聊聊,别选那么远的地方。我犹豫很长时间,还是回去了。我到的时候小宇正在卧室看书,看到我没什么反应,没什么情绪地喊我一声哥。我站到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憋了半晌说一句:“你先忙吧。”还没转身,听到他问:“有事吗。”我咽口唾沫,尽量压下翻涌的心绪:“你的……志愿。”他看着我,像是在等待我的下文,见我没动静,问:“有什么问题吗。”态度很冷淡。我下意识摇摇头,又点点头:“爸觉得有点远。”他看着我,然后扭过去看书,没有说话。我看着他的侧脸,心里很不是滋味,朝前走一步:“小宇……”“站那儿。”我停住脚步。“转身。”我转身。我听到椅子的声音,心里顿时紧张起来,片刻后,我听到他说。“开门。”“出去。”我紧绷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走了出去。回学校时我一直憋着一口气,直到躺在床上才咬着枕头哭了。我真的,真的,好难过。难过他对我的态度,难过我们之间的关系,难过任何东西。但是也正常,他肯定会怪我,会怨我,但真等他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他就会释然。熬过去就好了,熬过去就好了。我在心里劝着自己,接受自己所选择的结果,接受这一切。又过了几天,是小宇的十八岁生日。我早就想好在他十八岁的时候送他一套他最喜欢,却一直没攒够钱买的实体模型,能拼出来整个世界,上下三层,被称作为移动城堡。小宇的生日没有和我们一起过,是和同学。我们的接触越来越少了,或许是为了躲我,或许是其他原因,我不想去想。这天赶上我放假,我爸说让我把小宇接回来,因为他们好像还要去唱歌,如果是他接小宇的话,小宇可能会被同学嘲笑。我出于私心还是去了。因为他生日过后没多长时间就要去高考了,高考完就要远走他乡了。就让我这个当哥哥的再多看他两眼吧。晚上十点多,一群高中生在ktv还喝了酒,我到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烂醉,小宇一个人坐在沙发角落里,嘴里叼根烟,看到我的瞬间挑起了眉。他成年了,长大了,我就管不了了,也应该尊重他的权力和自由,就没有说他吸烟的事,只是和他说晚了,该回家了。他看着我,将烟掐灭,和唯一一个还清醒着的女生说自己先走了。我有些犹豫,感觉这样不太好,应该把他们的同学都送回去的,女生却先一步解释,说都已经给父母打过电话了,只用等着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