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谭队长!”赵公安恭恭敬敬双手接过纸条,先囫囵吞枣看一遍。看的过程中,他眼光多次扫过王菊芬。那眼神怎么形容呢?厌恶也不少,愤怒也有点,憎恨如影随形……就是这样一个眼神,让王菊芬汗毛直竖,手脚都不知道摆哪好。“咳咳”,赵公安清了清嗓子,“兹有青山公社大榆树村村民宋志邦,与母亲王菊芬立此据为证:宋志邦每月工资上交三十元整。其中十元为父母亲养老,十元为女儿宋渝生活费,最后十元为女儿宋渝嫁妆。嫁妆请母亲王菊芬代为保管。等女儿宋渝出嫁,王菊芬应一次性归还。自字据签字之日起执行,一九六零年元月一号。”病房里落针可闻。夭寿!老大居然还留着字据,不是说已经毁了吗?王菊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比那西洋画还要精彩。还有,今晚不是来处理陆庆恩断腿的事,怎么扯到字据上来了?早知道会这样,她干嘛趟这份浑水?方秀丽的脸色早就比茅坑里的石头更臭更硬,作为既得利益者,她现在只敢夹起尾巴,生怕公安同志让她还钱。“奶奶,我知道您最疼我,父老乡亲也都知道。那……现在我已经结婚了,您就把钱还给我吧。趁今晚领导都在,我们就把这笔账了结。”宋渝“虚弱”的靠在董长征的肩膀,粉嘟嘟的脸上泫然欲泣。“就是,传说宋奶奶你最疼宋渝这个孙女,就爽快点把钱还给她吧。再说了,你也就是保管而已,大家说对吧?”邵清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何况她老早就看宋奶奶不顺眼了。这个老虔婆一直宣扬如何如何疼爱宋渝,可事实真是这样吗?“对!”哼哈二将相当捧场。“这个……这个……”王菊芬毕竟久经考验,她眼珠骨碌碌一转计上心来。“嗐,这钱我藏的妥妥的,这不小渝结婚给忙忘了嘛。难不成我这个嫡嫡亲亲的奶奶,会坑孙女的钱不成?”姜还是老的辣!王菊芬这临场发挥,水平绝对一流!难道真的要挖钱出来?王菊芬只想想就觉得痛彻心扉,比要她命还痛苦。哎,话说这老大也太顶真,他就是一绝户,把这么多钱留给女儿有什么用?“嗯,我就知道奶奶真心疼我。”宋渝软软的捶几下董长征的胸口,娇嗔着说道,“董长征,你就是小人之心,还说什么奶奶会赖账之类,现在打脸了吧。”这绵软无力的几拳,可把董长征捶坏了,只觉得自己被媳妇捶得每一根骨头都酥了。把媳妇的“铁拳”摁在胸口,他没出息的羞红了脸。“嗯嗯嗯,媳妇说的都对。奶奶,你看宋渝多么信任你,你可不能辜负她啊。对了,这钱什么时候给?……嘿嘿嘿,我就怕夜长梦多。”“谭队长,钱团长,趁领导都在,今晚就把事情处理掉,省的一而再再而三,真讨上门大家脸上就不好看了。”“哎呀我的儿啊,老大你走的太早了,现在爹娘的日子可怎么过呀?这不孝的子孙,想逼死我哎。”王菊芬一看形势不妙,就扯着嗓子干嚎起来。“奶,按理来说,养老再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出嫁的孙女。何况,那是我的嫁妆,字据上写的清清楚楚,您不能抵赖也赖不掉。”宋渝声音轻柔,却有理有据掷地有声。挺直腰杆,她转向谭队长,“谭队长,我咨询一下,万一这要赖账,我凭着字据能请公安同志出面吗?钱是小事,我不能让父亲的心血付之东流。”“当然可以!”赵公安义愤填膺的抢先回答,这宋家奶奶太可恶了!等他反应过来,便发觉自己在领导面前越俎代庖,他摸着后脑勺,讪讪的尬笑。“赵公安回答的很正确。”谭队长不但毫不在意赵公安的抢答,反而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赵公安感动的抹着眼眶,他恨不能把入党誓言,对着谭队长再念一遍。“经济纠纷且数额巨大,可以申请立案处理。我们来算算,这宋老师的嫁妆一共有多少钱来着?”“二千零四十。”“哎哟,这娃娃了不得,天才!”谭队长欣喜的摸了摸钱家康的脑袋,真是好孩子,可算是替他解了围。钱团长“唰”的挺直了腰,他强忍得意,黝黑的国字脸上表情扭曲。不愧是他的种,就是那么聪明!“数额如此巨大,已经构成犯罪。宋老师你放心,我们公安同志一定会帮你伸张正义。”寒光泠泠的手铐重现病房,赵公安从口袋掏出了他办案法宝,对着王菊芬比划了一下。不算不知道,居然有这么多!王菊芬眼前一黑,只觉得天都要塌了。手铐的出现,则让她浑身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