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沐浴过的昭蘅身上带着一层柔和的湿意,她抿了抿唇,接过碗大口喝下。
林嬷嬷笑道:“殿下说你近来茹素,让我们明日开始都为你准备斋菜。”
昭蘅听着林嬷嬷的话,心里却开始不安起来。或许是从小没被真正认真对待过,太子排山倒海的善意反倒令她无所适从。
林嬷嬷看出她的紧张,宽慰道:“殿下一向是很好得到人,你不要害怕。”
昭蘅细声:“我只是……受宠若惊。”
太子英名在外,是整个王朝最耀眼的明珠,纵使他在自己面前,也觉得如皓月般遥远;月神的光辉润泽大地上万事万物,可甄甄落在她身上,她欣喜感恩之余,有细碎的忐忑不安慢慢滋生。
至于为何,她也说不清楚。
林嬷嬷道:“咱们殿下英明神武,又不假辞色,看上去确实容易让人心生畏惧,但他仁爱随和,你不要怕。”
昭蘅知道,自己不是怕他。
————
李文简回到承明殿,直接去了书房,坐在案前拿起没有批阅完的奏折。他吩咐:“把《韵律启蒙》送去长秋殿。”
景林应了声“是”,转身就去办。
不过两刻钟,景林便回来了。
“书房里的《韵律启蒙》被四郎君拿走了,一直没有归还。”景林停顿了片刻,再道:“属下另取了两册《山翁韵》,殿下觉得如何?”
《韵律启蒙》乃是稚子开蒙的读物,阿临拿到何处去了不言而明。书案后的李文简御笔朱砂阅完手中的折子,放下另取一册的间门隙抬头看了他一眼:“明早送去。”
景林抬脚还未离开,李文简又加了一句:“顺便去库房找些宣纸和笔墨一起送去。”
“这就去!”
————
翌日清晨,天还没有完全亮的时候,昭蘅便醒了。
床边两盏并蒂莲灯内的红烛居然还没有燃尽,她起床趿着鞋走到灯前吹灭蜡烛。没一会儿,冰桃也醒了,赶来伺候她梳洗。
“今天公主她们好像要来东宫呢。”
冰桃打开衣柜,看着里面一水的素色衣裙,皱了皱眉不解地问:“殿下怎么给主子准备的都是素色衣衫。”
昭蘅默了一瞬,说:“因为我奶奶去世了。”
“啪嗒”,冰桃手里拿着的一叠衣衫落到地上。昭蘅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然后拿起梳妆桌上的珍珠发簪小心翼翼插入发间门,强迫自己不去看她。
冰桃慌乱地捡起散落在地的衣物,放到一旁的衣架上,又抽出另外一套雪青色长裙给昭蘅更换。
“怎、怎么回事?”冰桃手指微颤,帮她更衣,指尖不意从她纤细雪颈上刮过。昭蘅吃痛,捂着脖子“嘶”一声,倒吸了口凉气。
“对、对不起。”冰桃急忙查看。昭蘅捂着后颈侧开身子,道:“老人家上了年纪,很容易就出意外。”
冰桃的心跳稍停了一下,望着昭蘅嗫嚅道:“主子,节哀顺变……”
昭蘅轻轻舒了口气,没再说话。
刚收拾妥当,林嬷嬷进来说几位公主已经到了。
正殿里聚满了公主和一起来看热闹的贵女们,等着昭蘅出来相见。原本一个太子昭训还犯不着她们亲自来看,昨儿人前脚一入宫,后脚皇后便将三公主唤了去,让她今日到东宫看望昭蘅昭蘅。
三公主乃是帝后长女,太子殿下的亲生妹妹。她一来,别的姊妹闻风而动,也跟着来了。
宫女通传昭训来了,厅内众人立马噤声,停止叽叽喳喳闲谈,急迫地望向门口。厅门大开,昭蘅一袭雪青色长裙从远处缓缓行来。
春日和煦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的罅隙,落在她身上,如同碎金浮动,流动的光影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也美得有出尘之感。
屋内空气凝滞了一息。
八公主李南栖才七岁,看到她摇曳的身姿,眼睛都直了,半晌才扯着三公主的衣角小声“哇”道:“好漂亮。”
昭蘅款款玉步走到几位公主面前,规矩见礼,从容得体,挑不出一丝毛病。
林嬷嬷惊喜得很,来的路上她给昭蘅讲了宫里的几位公主的特征,只讲了一遍,她还担心她是否记得住,可是这会儿她一个都没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