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丞相长叹一口气,面露苦色,摇头道:“早年她就身体不好,能陪我到现在已是上天恩赐。如今一朝病倒,大夫来看过对她的情况都讳莫如深,模棱两可,我就知道要求再多的那就是奢求了。”砚卿未接话,只是眼含惋惜。林丞相接着说:“老夫年老力衰,无力再理政,还望殿□□谅。”“丞相这是何话。”砚卿忙说道,“丞相还年轻,陛下也离不开您。”苦哈哈一笑,林丞相叹道:“老夫是真的无力了。不过……”他话锋一转又说:“老夫的学生还有很多。礼部尚书是老夫的学生之一,殿下以为如何?”砚卿这才正眼看向林丞相,扯了扯嘴角:“本王从不管这些事,丞相应该很清楚才对,尚书如何还该本王听丞相的。”“有时间老夫带他去登门拜访,介绍给殿下认识。”“那就有劳丞相。朝中真的离不开您。”砚卿极力挽留林丞相。现今朝中事务都是林丞相在处理,一旦他离职,后续的人接不上,朝中大乱可不是小事。最起码要先挑出一个能接任的人才能放他离开。先前就听说林丞相和他夫人鹣鲽情深,收到林夫人病危的消息时就聊到林丞相会提辞官之事。只是没想到他为了顺利辞官还准备了一番委婉的言辞,并看好了接替人选。不知礼部尚书人如何……还是要抽空去偶遇一次方能放心。丞相的位置不能交给不能信任之人。萧渡暂时处理不了的事情均需转到丞相那里,丞相起的不只是辅政之责更是要担负本该皇帝担负的理政之责。所以更该慎重。黄昏才下过雨,满地湿润。靴子踩在地上溅起些微水花才探出水面又立刻落了回去。砚卿一个人走在回廊下,偏头望去,御花园中满地萧索,各色花瓣杂糅在一起煞是凄惨。有些甚至才入花期,来不及绽放就被迫谢落。这场雨下了有半个多月,断断续续,始终没有彻底停止过。京城如此,各地方只会更严重。关于南方水患的奏折恐怕很快就会呈上来,再加上有心人借机做文章对于萧渡不利的流言很快就会传出去。丞相夫人几天前病逝,丧事未已,政事暂由礼部尚书来代理,不知尚书会怎么处理。不过这事暂时不是他忧心的,他在忧心的是萧渡的事。暗卫传来消息,再过五天,神医就会抵达京城。该如何安排才不会惹人疑心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该如何让神医说出萧渡的痴傻能治才是问题。漫步到太极殿,白色的月光倾泻而下,殿前早已没了值班的小太监,砚卿伫立殿前仰望残月。看来是真的停了,乌云盖不住月亮了。砚卿收回目光转身推开殿门,殿内点点暖色烛光映入眼帘。烛台前,穿着明黄中衣的萧渡光着脚站在地上,手中握着一根铜簪子,挑着烛芯。听闻声响,他侧头对砚卿微微一笑,说:“小砚来了。”“嗯。”砚卿应道,瞥见他的脚,于是问道:“怎么不穿鞋?夜里凉。”“不冷。再说我才刚下床。”萧渡丢下簪子,几步度到砚卿面前替他脱下外袍,打在自己胳膊上,将他拉到内殿自己床前,摸着他冰凉的双手,心中微窒,不容拒绝地把他裹进了还有余温的被子里。砚卿猝不及防被围了个彻底,无语地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被子,淡淡道:“我也不冷。”“胡说!”萧渡吹眉瞪眼,“你自己摸摸你的手,有点温度吗。之前进宫来你都穿着斗篷的,今天没穿吗?”往日入宫前,棠玉总会给他带上一件斗篷,今天也不例外。雨后才显冷,是以今日的斗篷尤其厚。却在入宫前被他送出去了,这才单薄入宫,一段路程并不影响,没想到萧渡会这么在意。大概是总以感情普通的人的视角来看待,把别人带入了这个感情淡薄的壳子里面,所以才不甚在乎。他还是不太习惯……承曜(六)小七陪在他身边也不会像萧渡这样,事无巨细,似乎只要有关他的都是天大的事。垂下眼眸,砚卿轻轻笑道:“遇到个有趣的人,看他实在可怜,就给出去了,不是没带。这么晚了,还不睡吗?”他转开话题,双手互相握了握,好像是有些太凉了。“睡。我先给你把身体暖热再睡,不然你睡着不舒服。”萧渡说着,拉着被子一角,紧挨着砚卿坐下,环抱住他,自己被冷得打了个颤。砚卿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倒是错过了拒绝的机会,再说“不”就有些矫情了。那双暖烘烘的手一只搂在砚卿腰侧,一只把着他的手揉搓,两者温度相差太大,总让砚卿将注意力放到这两处,惹得浑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