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深前迎几步,陆夷光赶紧跟上。“二叔。”下了马的陆衍大步前垮,声若洪钟,“思行比三年前更见沉稳有度。”说着大掌眼见着就要落在陆见深左肩上。说时迟那时快,陆夷光托住陆衍的右臂大喊,“二叔,我大哥左手有伤。”陆衍一愣,瞅了瞅皱着脸的陆夷光,收回胳膊,去看陆见深的左臂。陆夷光龇了龇牙,“二叔您越来越威武了,我手臂都要震断了。”幸好没拍在大哥身上,不然指不定崩了伤口。就是知道二叔喜欢拍晚辈的胳膊,而大哥肯定不能一见面就说二叔我受伤了您老人家别乱拍,再或者直接躲开,所以只能她上了,反正她小又是个女孩家。瞬息之间,陆见深便明了为何陆夷光跟着出来迎接,这丫头,真是……傻里傻气的,“不过是些许小伤,哪里犯得着这么小心。”陆夷光娇娇抱怨,“人家这不是心疼你嘛,还不领情。”陆见深微愣,就见陆夷光已经扭了脸朝陆衍告状,“二叔您看,有我哥这么不识好歹的人吗?”陆衍乐,“他不识好人心,咱们不理他,来,二叔瞧瞧,咱们阿萝丫头越长越标致,是个大姑娘了。”陆夷光笑颜如花,“二叔也越来越威风了,有万夫莫敌的威风,鞑靼一见您,肯定不战而败,吓得丢盔弃甲。”这么直白的马屁,拍得陆衍乐不可支,自己的闺女在他面前束手束脚,没一个像陆夷光这么活泼的,看得陆衍很是稀罕。说笑着,一家人进了门。逗了逗小侄女陆衍才想起问大侄子,“怎么受的伤,要不要紧?”陆见深回道,“不小心剐蹭了下,不是什么大事,养几天就好。”……两房人聚在一块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一直到戌时半陆衍一家才离开。次日下午,几匹骏马停在公主府前,领头那一匹通体乌黑无一丝杂色的黑马神骏无比,马背上的青年英俊不凡,身形高大健硕,剑眉斜飞入鬓角,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淡笑。“二少爷,”门房一惊又喜,激动的推了下旁边的小厮,“还不赶紧禀报大人和公主,二少爷回来了。”喜出望外的门房迎上来,喜滋滋地接住抛过来的马鞭,“二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公主和县主天天盼着您呢。”“带他们下去小心伺候着,再给黑旋风,”陆见湛顿了下,每次说起这个名字都觉得羞耻,“喂点好料。”门房一叠声应好。走到花园的时候,陆见湛便见一道白色身影由远及近,身后缀了一串尾巴。面对一年未见的兄长,陆夷光头一句,“二哥你怎么变得这么黑了!?”陆夷光不敢置信地望着黑了两圈呈小麦色的陆见湛,“你都快跟黑旋风一个色了。”陆见湛懒洋洋地牵起一个弧度,“一年不见,你怎么连颜色都辨不清了。”采用了一定夸张手法的陆夷光不跟他一般见识,凑近了一点,痛心疾首地指着他的脸,“黑了,还糙了,二哥,你怎么了!”陆见湛端详端详,张开五指按在她戴着帽子的脑袋上,评价,“嗯,不错,高了,还胖了。”“瞎说,我才没胖!”陆夷光甩了甩脑袋,甩不开他的手,抬脚就踹。陆见湛轻松避开,再按了下她的脑袋才放开她,“越大越不像个淑女了。”获得自由的陆夷光愤愤瞪他一眼,无意间看见陆见深,立时告状,“大哥,二哥一回来就欺负我。”不疾不徐走来的陆见深在想,阿萝这般没有男女之防,陆见湛也功不可没。陆夷光跑向靠山,得意洋洋的甩给陆见湛一个眼神。陆见湛:“出息!”陆见深笑着道,“怎么不提前派人打个招呼?”“回自己家,还要摆什么排场。”陆见湛不以为意,动了动鼻尖,“一股子伤药味,你受伤了。”陆见深眼里的笑意凝了凝,一下子就闻了出来,看来这一年他没少受伤,“不小心刮了下,无碍。”陆见湛扫一眼他的胳膊,一点小伤这么重的药味,倒没再追问下去,只睨了睨陆夷光,“你的靠山受伤打不过我了,你可怎么办?”“呵呵,”陆夷光抬了抬下巴,“你打得过爹娘吗?”陆见湛噗嗤一声乐了,“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动不动就找爹娘告状。”陆夷光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就会以大欺小倚强凌弱。”不开心的摸了摸头,“我发髻都被你弄乱了。”“在家里不用臭美。”“我才不像你,不修边幅,丑出新高度。”陆夷光幸灾乐祸,“你等着吧,阿娘肯定要骂你。”陆见湛摸了摸自己的脸,陷入了沉默之中,本朝以白为美。果不其然,面对一年未见的二儿子,南康长公主的震惊与陆夷光如出一辙,“你怎么黑成这样了!”陆见湛:“……”说好的嘘寒问暖呢?陆家大小四个男人保持沉默。三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热闹,而陆见湛满脸无可奈何。一大一小母女俩隔空对着陆见湛的脸指指戳戳。“七白美颜粉敷脸不错。”“拿珍珠粉调了鸡蛋清和蜂蜜涂脸很管用。”“用醋洗脸。”“……”大周以白为美,然而在军队,以强者为尊,崇尚力量,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只会被歧视。陆见湛如果摆出尚书公主子的派头,自然就无人敢轻慢。但是他离开繁华熟悉的京城不远千里来到福建水师,就是为了一展抱负。少年人总有些意气,想不靠家里闯出一番功业来,是以陆见湛隐瞒了贵公子的身份,一开始着实吃了一些苦头。水来土屯兵来将挡,见招拆招的过程中,陆见湛凭自己的本事在军队里面慢慢站稳了跟脚,也迅速成长起来。海边日头毒,他的脸就这么的在风吹雨打日夜操练中,晒黑晒糙。陆见湛自己是一点都不在意,反而觉得更像个男人。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他娘跟他妹对他这张男子气概十足的脸,如此的深恶痛绝,简直视若仇寇,恨不得给它刷上一层白粉才罢休。陆见湛咽了咽喉咙,垂死挣扎,“过一阵就白回来了。”“过一阵是过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猴年马月,这没几天就过年了,年后四处拜节,你这张脸可怎么见人哟。”南康长公主的语气十分忧伤,仿佛儿子不是黑了糙了,而是毁容了。陆夷光补刀,“四处拜年的时候,你一黑炭头戳在我们中间,多煞风景,你好意思嘛。”她长长的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一脸的你好有心机,“二哥就是故意想抢风头,你看咱们一家人走出去肯定头一个都注意到他。”陆见湛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又抽。小瞧什么都别小瞧女人对美的执着。在父亲和兄弟假同情真喜闻乐见的目光下,陆见湛踏上了美肤之路,连洗澡水里头都丧心病狂地加了七白美颜粉。陆夷光还善解人意地送来珍珠粉、鸡蛋以及蜂蜜,“大哥也在啊。”陆见深看着那些东西微微一笑,“来找他说说话。”刚沐浴好的陆见湛见到几个丫鬟手里的东西之后,嘴角又有不受控制的征兆。专程跟着陆夷光一块过来看乐子的陆见游幸灾乐祸的笑了。扫一圈,陆见湛皮笑肉不笑,“故意来看笑话不是。”多齐啊,要是此刻爹娘都来了,他一点都不惊奇。陆见深笑容依旧春风一般。陆见游收敛了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别太明显。拿着尚方宝剑的陆夷光有恃无恐,“二哥说的什么话,我是奉阿娘之名来监督你的,这可都是阿娘一番舐犊之情。”陆夷光拿起珍珠粉盒晃了晃,“这可是东海珍珠,特别养肤,阿娘隔三差五就要用,你看阿娘是不是越来越年轻,比你走那会儿还年轻,它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