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角阴暗,衬得他一双瞳孔流光溢彩,像极了两枚剔透的晶体管,储藏着信息海,我被迫读取,消化不良。便将手缩进袖子里摸索,拿出一块缺角的桂花糕。它本来卖相很好,都怪荆年突然扑上来,糕点被我的手肘磕成了碎渣。“你饿吗?”我问他。这几天赶路,荆年都没吃什么东西。“哪来的?”“刚才在当铺里,顺便拿的。”荆年没接这块丑兮兮的桂花糕。“没想到你还会偷东西。”“才不是……我以前从来没有偷过……”我一时语塞,索性反击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穿的衣服鞋子还不是你偷来的?”拜他所赐,仿生人学到了恶习。“嗯。”荆年并不生气,反而笑出声来。“说起来,我们俩挺像。”“谁和你像了?我不是小偷。”巷子尽头,有修士向这边走来,嘴里喊道:“你们鬼鬼祟祟的在这儿做什么?”“走吧,我的共犯。”他表面在说偷窃一事,实际上指的是荆府发生的事。荆年拉着我向另一头跑去,来不及收起的桂花糕渣洒在地上,糖渍融入积雪,是微不足道的调味。我和他在狭窄如鱼肠的街巷中穿梭,将身后的人渐渐甩开,待出巷,看到的已全然是另一方天地。清风扶山,云雾照空,鹤鸣声在峰顶响彻盘旋。真真是蓬莱仙境般的地方。有一对仙鹤翩然立在我们面前,翅膀一合,就化为两名模样和嗓音都毫无二致的门童。“来者何人?可知五蕴宗乃是仙门重地,不得擅闯?”荆年不卑不亢道:“自然是知道的,我们此行,正是希望拜入五蕴宗。”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听从师祖吩咐,我宗已有数年不外纳任何弟子,请回吧。”没有余地的拒绝,难怪荆年说过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便奉上荆小姐体内取出的那只巨蝎,淡淡道:“还请二位帮忙禀报。”门童一见蝎子,神情瞬间紧张起来,一人问道:“你怎会有骨尾蝎?等等,这蝎子为何这么大……”另一人立马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瞎问什么,还不快带人上山?”“可师祖还在闭关。”“我们哪有惊动师祖的权力?先去禀报长老们吧。”于是他们便带着我和荆年拾级而上,这石阶上笼罩着薄雾,踩上去举步生风,如履平地。我边走边观察,这里山势奇骏,大致能划分出八座主峰,每座峰上的弟子,衣袍上绣着的图纹都不同,但看见我们这两个生面孔,表情倒是一致地好奇。屡次被行注目礼的我有些不自在,荆年却目不斜视地穿行而过,好似他生来就属于这里一般。仙鹤门童带我们穿过山顶迷宫般的回廊,去了一处僻静雅致的庭院,门槛上积雪足有三尺高,像空置多日。但跨过门槛时,就如同穿过某种看不见的结界,眼前的院落不再有一星白雪,遍地都是奇花异草。这些也是表象,真正不同于别处的,是庭院里溢出的一股特别的能量。秦属玉给我的灵石上也有类似的能量波动,但只有微弱残余,而现在,它如此浑厚而深邃,让人呼吸困难。门童的小腿微微颤抖,无人出声禀报,皆在等待。很快,我走近,便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了。庭院很大,地上刻着繁复的八角卦阵,院中伫立着八只灵兽,它们并没有实体,由各色光晕凝成形。但也非静止不动,每过半柱香,就会有一只兽沿着卦阵的纹路行进一步。实景斗兽棋吗?我心想。八兽中,绛紫色的几乎占据着压倒性优势,飞云掣电,先后闪入其他灵兽所在格内,后者的光晕迅速被它融合,未过多久,场上所有灵兽都染上绛紫色。如果电压合适的话,倒是个不错的充电宝。一个沧桑浑厚的男声在上空响起:“今日的棋局,就到这里吧。”话音刚落,场上灵兽瞬间熄了光,回到初始位置。我定睛一看,庭院里明明是八座石假山,好似整个宗门的缩略图。充电宝没了,我顿觉索然无味,荆年倒是眼神一亮,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卦阵依然还在,每一角都坐着一位仙者,坐在正中的就是方才的赢家,他长眉入鬓,满目威严,看向我们。“有何事禀报?”门童这才敢上前,恭敬道:“洊震长老,今日发现一只奇特的骨尾蝎,比平日里见过的要大上百倍……。”洊震长老没等他说完,就拍案怒道:“怎么可能?!我宗现在连普通骨尾蝎都没养几只,哪里来的王蝎?!”“是这两位送来的。”门童战战兢兢道,一边伸手去接荆年手中那只所谓的“王蝎”,打算呈上去。谁知刚靠近,本在荆年手里安分不动的蝎子立马发出了威胁的嘶嘶声,白玉般的身体上隐隐浮现出骇人的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