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虚怀笑道:“生死有命,我的道不求长生。”
“活了这么多年,是我赚了。”
红衣修士容貌昳丽,端坐高堂,白发如朝雪,却无端衬出一片孤寂之意。
程佩云见状,不再多说,俯身退去。
程虚怀又静坐了许久,忽而一个拂袖,动用灵力转移到了一片空地之中。此时春夏交织,碧草绿树,雨水如丝,打在红衣修士如绸缎一般的白发上。
程虚怀止步,面前坐落着一处金碧辉煌的庙宇。庙宇前有一高坟,旁梧桐茂深,牌位上赫然写着“大楚高祖昭皇帝程渡虚瑜”。
梧桐树响,春雨落地,仿若故人昨日仍低语。程虚怀忽又觉得自己回到了二十岁生辰礼的那天,病重在床的皇兄形容枯槁,浑身痉挛,明明前不久他还率领军队扩充城池。
意气风发的壮年君主不消半年便成了行将就木的病人。
这是程家人的顽疾。
万世河山换来的,是再也没有帝王活过四十岁。程虚瑜握着程虚怀的手,指尖凉得好像门外的雨。
“吾弟,”他吃力地说,“好好活,活得越长越好。吾不甘心……”
这位开国明君喃喃着,眼角沁出泪光,呼吸也逐渐放缓了。
闲散惯了的逍遥王爷头一次红了眼眶,也头一次认真地许诺道:“兄长,我记住了。”
程虚瑜唇角添上了笑意。
程虚怀茫然无措地跪坐在龙床边,闻着虚幻的帐中香。耳畔是君王驾崩才会敲得声声悲切的丧钟。
泪已然干涸,唯独指尖似乎还沉甸甸地承载着诺言。
他要替兄长好好活着。
程虚怀收回思绪,伸手捻了捻雨水。
“皇兄,我已经活得够久了。”一向以强大著称的修真界第一人此时却满脸疲惫,语气像是孩子在向长辈抱怨一般,“我见证了大楚的江山动荡,也看惯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什么都见过了,皇兄。我因活着而入道,如今,倒是大道已成。”
“皇兄,我也会累。”
程虚怀说着,垂眸坐在了坟边,伸出手将上的石碑抱住。
白发蜿蜒在地,被雨水打湿。
他像个孩子一样,妄图从石碑中汲取温暖。
“皇兄,”红衣修士又轻声道,“我累了。”
一声又一声皇兄散在皇陵中,唯有回以梧桐叶响。
*
“真的假的?”程佩离被天大的消息砸蒙了,“我真能拜师了?”
程佩云眼都不抬地处理桌上的文书:“孤已经和远之说好了,不信你去问他。”
程佩离:“……”
程佩离:“哥,你快说,骗人是小狗!”
程佩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