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庄尤一不小心刺死的官兵,发现他还有一个六岁的孩子在号啕大哭,心中愧疚难安,悄悄将这个孩子带入京城,交给京城一户没有孩子的人家抚养,就此,这个故事就结束了,这就是庄尤的一年,这个家庭五口人最后只剩下一个幼子活着。]
看完这出戏的贺疏舟久久不能言语,而底下的百姓也被这出完全的悲剧给深深震撼到了,几万人都通红着眼眶,他们中很多人世代就在京城,也很少了解到这些京城外大巍百姓的困苦悲剧,有感情丰富的人甚至小声啜泣。
贺疏舟有了一个猜测,他叫住这出戏的演员们,看着那个演庄尤达中年男人,他的演技细腻而真实,甚至没有表演的痕迹,但看他的气质却不像从小学习的,那么他只能从生活中足够了解这个故事的原型,才会如此浑然天成。
贺疏舟温和地问那个中年男人:“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男人回答道:“回圣上,小人名叫杭永长,但小人六岁之前叫另一个名字,庄子琪。”
贺疏舟接着问道:“你之前姓庄,这故事是真实事件改编的吗?你跟故事里的庄尤是什么关系。”
“这个故事九成都是真实的,小人之前的确姓庄,而这个庄尤就是小人的生身父亲。”中年男人哽咽着回答道。
贺疏舟有几分颤抖地接着问道:“所以,庄尤是你的父亲,你就是那个唯一活下来的六岁孩子。”
“回陛下,是的。”
贺疏舟努力翻找原主的记忆,终于在原主所读一本书里找到了短短的一句话,在二十六年前,史书上写着,益州西部大旱三年,路有饿殍,民不聊生。只有这么短短的一句话,若不是当事人还活着,那场大旱留下的痕迹恐怕就剩下来史书里的这一句了,却不知轻飘飘的一句话,包含了多少人命?多少悲剧?多少家破人亡?
【所以,真的有一个人,在一年内失去父亲,失去土地,奔波流浪,再失去妻子,失去女儿,最后在保护幼子时失去生命。】
【短短一年,一家五口人就只剩一个幼子,而当地所有地主却多了无数土地,京城的城郊灾民遍地,京城内还歌舞升平。】
贺疏舟来自现代,还身处一个强盛的国家,所以不论是他身边接触到的人,还是网上新闻上了解到的人,都几乎没有描述过国民吃不饱饭的情况。他从未想过,有这样跟他一样语言,一样文化起源的人会吃不饱饭。
贺疏舟就算是穿越也直接穿越成了皇帝,身边人也都是衣食无忧,沐休出宫见到京城的百姓也没有吃不饱饭的,他虽想做一个好皇帝,一个明君,让自己的子民过上更好的日子,但他却从来没有真正地意识到,这个世界,与他以前的世界,有多么大的差距。
这些与他说着同样语言,同样人种,同样文化起源的人,大多数,并不如现代人那样轻松。他们中许多人连温饱都没有解决。
他是在一个与他从前完全不同的时代,他们不是他学习历史里看古代人,轻飘飘的一段文字,而是与他一样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他从没有想过,兵部尚书人物故事里被聊过铁骑偷袭的边关小城,十室九空真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至少几百个家庭的消失,意味着几百个悲剧,几千条活生生的生命的消失。
他也没有想过,边关每年因为破伤风而死就有几百个士兵,更不要说因为战争战死和其他病死的呢?他为了每年挽救了几百个士兵性命而沾沾自喜,却没有想过更多为大巍付出生命的士兵,他们的存在,不是一串数字。
如果他不是皇帝,他可以忽略这些,只顾自己的生活。
但他如今是大巍的皇帝。
这些都是他的子民,他们大多数比现代世界的人要困难太多,要痛苦太多,他们往往奔波一辈子,也只能勉强温饱,若是发生一点意外,平静的生活就随风而逝了,而他们最大的依靠,就是他们的圣上。
此时,贺疏舟不再是因为保护母亲而选择做一个大巍的明主,也不再是为了系统任务或名声好听而选择做一个明君,看这底下的几万百姓,他们是如此信任他,忠诚他,他们难道不值得一个明主吗?
要是庄尤时期的皇帝是他,他能够避免无数庄尤一般的悲剧吗?
从这日起,贺疏舟从内心底想要做一个好皇帝,为了他的百姓,而不是为了他自己。
陆兰锖看着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的当今陛下,作为朋友,他希望贺疏舟永远也不要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不要对别人的痛苦太过感同身受,就如同他的先辈一样,仅仅是享受这一生,若是太过怜惜困苦之人,必将带来无数的痛苦,作为贺疏舟的朋友,他希望他幸福轻松,一辈子都是他心声中那个幽默有趣且轻松的少年,而不是背负了太多的帝王。
但作为贺疏舟的臣子,自然是希望当今陛下能够体恤民情,感同身受,理解他的子民,爱惜他的子民。他希望他做一个明君,大巍的几千万子民或许会有新的生活,若他真实是仙人下凡,他必将带给这个国家新生。
所以听到贺疏舟心声中的痛苦和彷徨,振作和决心,他知道,他们的小陛下,已经开始朝着一个真正合格的帝王前进了,虽然这条路有痛苦,有孤寂,或许有一日,他将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但在那之前,只要陛下愿意接受他作为朋友一日,他就将一日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永远忠诚于他。
而底下的朝臣们,听着陛下的心声,也与陆兰锖有着同样的想法,既感慨于陛下的成长,又希望他们的陛下永远轻松快乐,但若让他们作出一个选择,自然选择让陛下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而他们必将永远忠诚于他们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