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走了多久,寂夏突然听见自己冷不丁开口道,“裴越。”少年在她身后低低“嗯”了一声。寂夏又叫了他一遍,裴越“啧”了一声,走近了些问,“怎么了?”“也没什么,就是忽然觉着,”寂夏拢了拢身上不属于自己的外套,被那陌生的暖意裹挟着,让她觉着自己的思绪轻飘飘的,她开口,声音也轻飘飘的,像一个出窍的灵魂,“要不然,我们试试?”后来寂夏每次想到那天晚上,当时的决定参了情绪的影子,多少有些冲动。但和裴越的那两年,寂夏觉着自己还算对得起这份轻率。和裴越在一起的感觉,对寂夏来说陌生又微妙,以前她一个人的时候就喜欢安安静静地发会呆,现在多了个人,她这个爱好就变成了对着裴越发呆。她看他枕着教科书酣然入睡,看他对着做不完的作业叹气,看他威逼利诱自己的同桌换座位,还对提出质疑的老师美其名曰“跟学霸学习”。这些视线被占据的时间里,她的思绪也并非自由。望着裴越的时候,寂夏脑子里会不自觉地,填满对未来生活的畅想。时而是洒满阳光的落地窗,时而是原木色餐椅和沙发,或者是,铺着白色床单的双人床,和晒过太阳的软呗。每一帧画面里都有裴越。偶尔她对着裴越发呆的时间久了,裴越会趁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的片刻,凑过来偷偷吻她的眼睛。绝大多数时刻,他们都是契合的,裴越性格张扬又执拗,想做的事情说什么都会做。寂夏倒是个没什么主意的,她乐得有个人帮她做选择,一向都顺着裴越的意思。两个人分歧的地方很少,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么件事。裴越家里想让裴越留在奉阳照看点家里的生意,但寂夏早就想离开奉阳,高三时老师用来做讲解的志愿表,上面的每一行,寂夏都填了外地的大学。说来好笑,出发点都是家庭,结果却南辕北辙。大概是二模后的某个周末,裴越陪着寂夏在市图书馆自习。她沉默地刷题的时候,裴越忽然转过头来问她一句,“一定要去外地念?”寂夏笔停了,但没抬头,就轻声“嗯”了一声。因为在图书馆的原因,裴越的声音也很轻,像是自言自语,“我们成绩差很多,万一我和你考不上一个大学呢。”这个话题也不是两个人第一次说起,有亲生父母不良沟通的经验,寂夏心里清楚,对方听不进去的事,再反复说也于事无补,但她还是把之前说过的又重复了一遍,“高考不还远着。你二模的卷子我帮你看完了,进步空间还有很大,”寂夏抬头看了裴越一眼,“你不熟的重点我用记号笔在你笔记上圈出来了,你再看看,下次考试还能追不少分。”不出所料,她说的话并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裴越看上去更焦躁了,他闷声半天,又问她,“奉阳不好么?奉阳大学在国内也排得进前十,尤其是金融专业。”寂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知道裴越压力也很大,家里人的意思裴越从来就没瞒过她,裴越的妈妈是个性格很强势的女人,裴越这样夹在自己和他妈妈中间,得有多难受。但寂夏家里这么个情况,她做梦都想走得远一点。寂夏伸手摸摸裴越紧皱的眉头,想让他体谅自己的家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裴越这么为难是因为选择的两头都是他在意的人,她把自己毫无余地的软弱挑明了,摊开了说,也就把压力全推给裴越了。“其实异地也没那么吓人。大学的时间自由,“这种拿软肋去逼迫别人的事寂夏做不出来,她只得道,“我们每天都可以打电话,周末的时候我就去你在的城市找你。”寂夏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管多远我都过去。”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裴越就盯着她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这事闹得心烦的原因,他脸色有点难看,听寂夏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突然道,“我费尽心思想争取的事,怎么到你嘴里都那么轻松?”他声音头一次听起来有点冷,“同意在一起的时候你也是这态度,是不是所有的事情你都能这么冷静?”后来的事寂夏记不太清了,能肯定的是最后事情肯定闹得不欢而散。但寂夏倒没怎么生气,裴越在顺境里生活了这么久,头一次遇到不顺心的事,反应大点也很正常。她一心想找机会再谈谈,但那之后,裴越就再没跟她提过这事。代替他回答寂夏的,是一张远赴美国留学的校推荐表。上面已经签好了裴越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