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一段之后,两人一起在河边的台阶坐下。
常慧抱着膝盖,眼睛看着河对岸的方向。裙摆下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看着有些纤细。
她是不是又瘦了?
“他很会说话,哄得妈妈和我都很开心。当时他在一家贸易公司上班,也算有点小钱。爸爸的事,是他帮忙争取来的。”
常慧的父亲出事之后,同乡会的人们四处帮忙寻找关系。但这里是异国他乡,他们自己也就糊口水平,很多事情也只是有心无力。
直到他们找到了张俊。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我其实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中间的关系非常复杂……”
得知她家的情况之后,张俊挺身而出,帮了很多忙。
常从心那年叁十二岁,张俊比她小很多,长得也年轻,一开始,她只把他当热心朋友。
后来张俊对她的关心超出了“朋友”的范畴,她开始有意保持距离。无奈那人紧追不放,闲着没事就买东西过来,对她嘘寒问暖。
还从常慧这边入手,动不动就买一大堆玩具过来,哄孩子开心。
“爸爸走了,妈妈跟我都伤心了很久。把他带回老家好好安葬之后,我和妈妈就继续在这边生活。”
那时候女儿已经开始上学,再回海城又要安排转学的事。常从心担心频繁换环境会影响女儿,她考虑再叁,决定留在西阪。
张俊经常来这边看他们,还带常慧到处去玩。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心意,还说常慧就是他亲女儿。看在他和女儿关系不错的份上,常从心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默认。
“他很会说话,经常逗得我和妈妈哈哈大笑。同乡会那边的叔叔阿姨也都知道他,他们说他人不错。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甚至开始撮合他和妈妈。”
“他其实有点像我爸,就是比他年轻很多。他比我妈妈小九岁,又很在意外貌,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像个大哥哥……”
平心而论,这时的张俊还是不错的。事业上算小有成就,人缘也好,走到哪都能和人打成一片。
几年之后,他成了常慧名正言顺的“父亲”。
差不多一个时候,张俊在公司赚了一大笔钱。他抓住机会申请了入籍,还把名字改成了“朝山和也”。
“朝山惠,是我之前的名字。字和现在这个智慧的慧不一样,是恩惠的惠。当时填申请表的时候,区役所的工作人员搞错了。”
当时他们填的申请表,写字连笔太多,工作人员一不小心,给她登记成了“惠”。
两个字都能作人名,惠的笔画还少点,他们也就没再去改。
“所以之前青野警官叫你朝山。”陆秋名恍然大悟,“家里门口名牌花了也没去换,是因为你不想姓朝山?”
“嗯。我早就申请改回原名了,但警察那边的资料还是以前的,所以……”
新组成的“一家叁口”快乐地度过了几年日子。
但幸福不知道是不是对人过敏,总是很快就离她们而去。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她十五岁那年。张俊,即朝山和也,结识了一群狐朋狗友。
常从心一开始只是听说他最近生意不好。她很耐心地安慰他,他也只是随便应付,没跟她多说。再之后他就经常不见人影,下了班也不回家。
一次偶然,她才发现他是去喝酒赌钱了。“朋友”叫他喝酒打牌,他一晚上输了十几万。
吵过几次之后,张俊后悔不已,说是最近压力大,之后再也不去了。但上了赌桌哪有那么容易下来的,他越是输钱,就越是想再下次赢回来。
再后来,他甚至拦住放学路上的常慧,问她最近生活费还够不够。
“他好像在玩‘柏青哥’。那是我第一次见他那样,看起来很久没洗澡,胡子也没刮,整个人黑着个眼圈……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找我要了一万圆就走了。”
柏青哥,弹珠游戏。简称小钢珠。
最常见的一种赌博机,缭乱的音效让人上瘾,只需要坐一会儿就能把钱输光。
因为这个走上绝路的人数不胜数。当地虽出台了一些法律,但收效甚微。无良的商家为了规避禁止现金赌博的规定,直接在旁边开兑换礼品店。顾客可以在第一家店把钱换成游戏币,再去第二家玩游戏。用游戏币赢到“礼品”之后,旁边的第叁家店,会帮他们把“礼品”兑换回钱。
当然这是赢的情况,输的话就没有第叁家的事了。
听起来很离谱,但这事确实很常见。因为严格来说,叁家店是独立的,并不能说他们在现金交易。
现在的一些抽奖活动也是类似,吸引人们用现金购买“虚拟券”,再让顾客用虚拟券抽奖。这样就可以不给客人售后。找客服也没用,他们会说这是虚拟物品,不支持退款。
张俊是怎么染上赌瘾的,到现在都是个谜。或许一开始只是在酒桌上跟朋友吹嘘,也或许是玩过几次之后觉得会赢。
“玩赌博的人都觉得自己会赢。”常慧不屑地啧了一声,“不知道这些蠢货有没有脑子,如果散客会赢,赌场还做不做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