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次,林卿卿想着,她上次唐突至此吗?转念又觉得不会,陆安之待她无感,不至于她唐突了,便连三辰宫也不回。这日清晨,林卿卿照旧与月折学着招式,也照旧问了一句:“陆安之还没回来吗?”月折手中长剑猛地落下,剑尖抵在地面。她极是无奈地凝着对面的女子:“林卿卿,你每日这么问,烦不烦?”二十天了,每每如此。“陆安之呢?”“你们公子呢?”“风止呢?风公子也没来吗?”“你们宫主呢月折?他出去办事了吗?怎么还不回来?”林卿卿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憨憨地笑笑,模样无辜极了。“我就是问问嘛!”月折轻哼了声,收了剑,若有所思地凝着她:“林小姐,我冒昧问您一句,您这般热切,是瞧上我们公子,还是心许了风止公子?”林卿卿慌忙摆手:“我当然没有心许风止。”“那就是我家公子?”月折迅疾道。“不是!”林卿卿答得更是利落。面不红,心不跳。她对陆安之是怀揣着恩情,揣着她当初不识好歹误了他的心软。是感恩,是好奇。月折见她干脆坦荡,自个倒不懂了。“你每日一问,问的我都烦了。”“那他到底有消息吗?”林卿卿脸上依旧挂着笑,月折懒得理会她,剑尖平放拍了拍她的手腕,脸色严肃起来与她道:“手上用力,身子要稳。”又是问不出。林卿卿专心练剑,默默数着日子,现在已将近六月中旬,陆安之若再有个二十余日,就是七夕。她没打算逃,却也打算了七夕那日要回去一趟。而这桩事,她须得与陆安之商议才可。是夜。林卿卿忽然又回到了那条长街,又站在告示栏前,只是上面的字迹略有些模糊。情景一转,长剑蓦地刺入胸口。她不觉得痛,只是满眼惊异地看着眼前人。“爹爹……”她听不清那人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只满心绝望。有人携裹着风声疾步而来时,她才猛地睁眼醒来。林卿卿瞪眼看着素净的帷幔,呼吸缓缓平复。她已经许久不做噩梦,大约是陆安之太久不回,她心下略有不安。林卿卿起床至桌前倒了杯早已凉透的茶水,和着那清凉也醒醒神。眸子落在窗外时,瞧见月亮又要开始变圆了。余光扫过,门口无人。林卿卿特别走去瞧了一眼,果真无人。惯常,即便是夜里,门口也会有人站着。有时是月折,有时是三辰宫内的丫鬟仆人。总归,不会让她这一处落了空。眼下怎会无人?林卿卿蓦地生了警惕心,悄然穿好衣裳便是出了门。出了月字殿,林卿卿便生了些悔意,却原来,不止她门前无人,整个月字殿她都不曾见着人。她应该带上月折教她时用的那把剑再出门。然也不必回身,林卿卿一抬头,便望见正殿之内的阁楼上灯火通明。是陆安之回来了?林卿卿忙跑过去,上楼前,终于撞见一个丫鬟。她手中端了一个水盆,里面满是鲜红。她只看了一眼,便是以更快的步子上楼,而后猛地推开那扇门。缘何无人,却是人都聚集在了这一处。林卿卿看着眼前一幕,呆立在原地。陆安之坐在床前,上半身衣衫褪去,他身上的伤口在血色不停地晕染下,甚至看不真切。她从不记得陆安之曾受伤,且陆安之身为三辰宫宫主,身手犹在月折之上。他这样的人,怎会轻易受伤?还是她重活一次,连带着陆安之所历之事,也发生了变化?林卿卿想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明白过来。那一世,陆安之应当也曾受伤,只是她不知道罢了。甚至他的房间,她都从未来过。门声响动,那女孩闯进来,又呆愣着。陆安之掀了掀眼皮,眸色晦暗,额角的汗水滴落在光滑的地面上。仍是正在与陆安之处理伤口的月折侧身迅疾道:“林小姐,夜风大,你要么进来,要么出去。”林卿卿这才蓦地垂下眼,慌忙将门关上。林卿卿知晓江湖人不曾有那么要紧的男女大防,尤其月折还是陆安之得力的属下。可以她所知,却是男女授受不亲,更不能目视男子身体。遂是眼眸低垂,不敢再看陆安之一眼。然要她就这么走了,又放心不下。如此,便是垂着脑袋,小心挪步到床侧,只盯着月折手中的布条,看它何时不再侵染太多血色。一刻后,陆安之的伤口终于处理好,身上的污血也处理干净。还有丫鬟拿来干净的衣裳,月折帮他换上。到了此刻,林卿卿才悄悄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