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妹路上小心。”林卿卿阻断她的念头,这时节天色本就亮的早,眼下,窗外已泛了些灰白。关了门,门外林瑶瑶的脸色一瞬暗下,唇瓣紧抿,手上帕子几乎被撕扯断裂。门内,林卿卿只觉得松了口气,强撑的精神卸下,疲倦登时席卷而来。她回过身合上屏风,便是直直地盯着陆安之身后的床榻。她累极,现下只想好好歇一歇。陆安之瞧见女子嫩白的脸颊,那眼睑下都泛了微弱的青色。遂是一面向外走,一面与她道:“早些休息。”不妨袖子忽然被人扯住,他回过身,便是瞧见林卿卿明明困倦得眼睛都睁不开,偏还是扒着他的袖口。“还有事?”他低声问。下一瞬,女孩忽然仰起头,以那双半开半合的眸子望着他:“陆安之,我见了林昌邑,见了江玉笙,又见了瑶瑶,便愈发觉得你好。果然是你好。你最好。”女孩声音软软糯糯,黏黏糊糊,像是喝醉的小姑娘在撒娇。明明方才那位女子矫情得令他极其不适,眼下林卿卿这般模样,却是令他没来由地心软。尤其,陆安之身为一个杀手,被人如此夸赞,臊得几乎听不下去。他脸色僵硬了好一会儿,方才拿开女孩扯着他袖子的手,一言不发离去。及至出了门,方才与走来的月折低声道:“替她将门窗关好。”“是!”月折低声应了,正预备进门。不妨又听着自家公子道:“今日如意楼不待客。”月折眼见得那身影自眼前消失,将他的话放在唇边咂摸了好一会儿,方才意会过来。进门前,先一步进了这如意楼掌柜的房间。“今日不待客。还有,都安静些。”月折说完便是大步离去,独留下门内一袭雾蓝色纱裙的女子,女子模样清丽,此刻眼下也是冒了乌青。然她精神比着林卿卿却是好了许多,听得月折这么说,刚要感叹一句:难得宫主体恤我们。顿了顿,忽然了然于胸地笑了笑,招来了小二将此事吩咐下去。……林卿卿醒来时,已是黄昏,炙热的光晕变成橘色。她解了一身疲乏,撩开帷幔那一下,还是猛地被外头的光线刺着。她略略适应了会儿,才发觉是她床前的帷幔不知何时多了一层,是以睡得尤其安稳,见不着外面刺眼的光。起身洗漱过,林卿卿摸过枕下册子,执笔细细描绘。月折进门时,她刚刚落笔。月折搁下饭菜,便道:“我昨夜问了林昌邑,为何杀女?”说着,眼见着林卿卿面色未动,似乎并未受到惊扰,遂是继续道,“我与他说,若他肯说出缘由,三辰宫或可成全他。”“但他不说,只道,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只要你死。”这话林卿卿听着并不奇怪,昨夜月折便说过“林昌邑宁可付出全部身家,也要她死在众目睽睽之下”。月折紧接着又道:“这些年,他对你真的很好?”月折听过街上传闻,也打听过林家的仆人丫鬟,说法基本一致,林昌邑于林卿卿而言,确是慈父。林卿卿低低“嗯”了一声,正是太好,所以难以接受。月折走来,看见林卿卿手边的书册,素白的纸面上是一男子的背影,那背影入画似活了一般,让人一眼望去就瞧出这人定是不好惹。这画技如神,若非名师悉心教导,也无法成材。看来,林昌邑这些年用心栽培是真,眼下一心要杀女反倒像是做戏。月折顿了顿,忽的道:“这是公子?前面你还画了几页。”这一页,并非首页。林卿卿忙拿过册子收起:“随便画画。”月折眸中隐有疑虑,怎看一张无妨,提及前面的便是如此慌张?然林卿卿不愿,她也不再追问。只道:“你用过饭我们就下去,林昌邑已经在楼下等着。”林卿卿坐到桌前,用了几口清淡的粥,便是问月折:“你们商议好了?他一人来的?带了多少银两?”“你下去一看便知。”顿了顿,月折又道,“他晌午便至,已经等了大半晌。”林卿卿正咽了口嫩滑的福黎,低声咕哝了句:“怪不得我这一觉睡得这么香甜。”月折知晓她是何意,仍是无奈道:“你睡得好那是因为……”“我知道,谢谢你月折。”她看见了床榻一侧多的那一层帷幔。月折一口气卡住:“这事确实是我做的,但……”罢了,以公子性情,未必想要被林卿卿知晓这些是他的嘱咐。且公子若有其他打算,反而不妥。用过饭,林卿卿与月折一道下楼,结果还未走至大堂,在二楼拐角便清澈听见了楼下喧哗。林卿卿深吸一口气,步子落后月折些,眉目低垂,照旧是小可怜一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