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小船驶过了杨柳岸,暖风中花香扑面,段誉从船上坐起身,就见一片姹紫嫣红遍染,仿佛烟霞漫卷,恍若人间仙境。
他上得岸来,都顾不上说话,只盯着那些花看,他生于大理,那本是花草繁茂之地,自幼见多了王府花园里精心侍弄的奇花异草,但比起眼前这片花园,就多少落于匠气了。
这里的花每朵都开得极好,且风姿天然,仿佛每一株都生来就扎根此处,偏爱争奇斗艳,最终汇为一景,细看它们的摆放、颜色又各有讲究,深深浅浅互相辉映,春花夏花错落交织,就为了四季都有花看。
而那冷艳的桂树、梅树则不与繁花共处,只倚着墙头石边,望着窗棂门洞,孤芳自赏,不仅得花时,还能得花品,这山庄的主人真是懂花爱花的人。
在燕子坞时段誉因为鸠摩智,没能放心观赏,到了太湖山庄,被这满眼的锦绣看得松了身心,只觉得自己若是不能逃出生天,葬在这万花从中,也是极好,只怕自己死后尸身化为骷髅,反而污了这片景致。
他正在浮想联翩,忽听到一声轻叹,有人开口问道:“阿朱、阿碧,你们神色慌张,是出什么事了?”
只这一声温柔轻语,段誉周身一震,盘桓在花中的心思顿时消散了,连弯下的腰都未曾直起。
阿朱、阿碧并不畏惧此间主人,阿朱清脆地回道:“表小姐,咱们公子爷不在家,家中来了个好吓人的和尚,说要带人烧死在咱们老爷坟前,那和尚的武功好厉害,咱们敌不过,只能逃出来,在百花阵里暂躲一下,等那人离开再回去。”
段誉听了心道,原来这里的主人是慕容公子的表妹,听起来他们家的阵法厉害,但是这位小姐年纪轻轻,若是鸠摩智不肯放弃,追了过来,岂不是给这位姑娘惹祸了?
想到这里,他已不打算留在这仙境一样的地方,准备往别处去。
却听那位表小姐平和道:“我们家虽然和你们家没什么往来,但也不至于对无辜的人见死不救,便是素不相识的人被追着逃命过来,也是要救的,何况是相熟的人,不要呆外面了,反而被凶人看见,进来吧。”
二女连忙谢道:“多谢表小姐!”
阿朱转身来唤段誉:“段公子?段公子?快来谢过王小姐。”
段誉愣了一下,才会过来是在叫自己,匆忙起身过去,他还未抬头便行了一礼,恭敬道:“小生段誉,冒然登门,叨扰了小姐清净,实在失礼。”
对方并没有和他计较这些,而是有些好奇地问:“你刚刚,是看花看入迷了?”
“你也喜欢花?”
段誉起身回话,一眼望去,就见那掩映在花间的女子一身素衣,不施脂粉,也无钗环,立足于蜿蜒小径上,略带稚气的眉眼看着他,神情微微带笑,便胜过这满园妍色。
最重要的是,这女子分明和他那日在石洞中所见的一模一样!原来石洞中的玉像不是凭空雕成,而是真有其人!
段誉顿时眼前发昏,双膝发软,口中直呼:“神仙姐姐?!”说着就要拜见师父,阿朱、阿碧见状都吓了一跳,以为他忽然发了癔症。
反倒是花丛中的少女依旧神态安稳,只是眉梢微微上挑,侧身微微避让,开口问道:“我从未见过公子,怎么公子却像是,见过我?”
逍遥12
李青萝虽然从段誉口中知道了,他的武功来自石洞玉像,但对于逍遥派的底细和自己母亲的事,她并未透露,在她看来,逍遥派的事情还是要姑姑做主,加上段誉随后莽牯朱蛤的毒性在内力中流窜发作,引来了保定帝,她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段誉不清楚,王语嫣却知道其中故事,听段誉说什么“石洞”、“玉像”,明白了过来,一边往庄内走,一边解释道:“那难怪了,段公子所见的玉像,乃是我外祖父为外祖母所刻,姥姥和我娘也常说,我生得像极了我外祖母,可惜她老人家已经过世多年了。”
段誉听说那玉像所刻的人已经去世,一时间失魂落魄,王语嫣见他难过至此,惊讶之余,又有些惆怅,她自己从未见过李秋水,也对这个改嫁的外祖母没有什么感情,没想到这素昧平生的书生,倒是因为一尊玉像,对她有些真情在。
她却不知,当年李秋水就是为了这尊玉像和无崖子闹翻,若李秋水本人在此,知道自己的传人又是为这玉像而伤怀,只怕要大为恼火。
至于这玉像所刻的乃是李秋水的小妹,而不是李秋水这件事,天底下也只有顾绛才清楚了,就是无崖子自己都从未想过这种可能,还让虚竹拿着画像去找李秋水学武。
顾绛无心在这些事里搅合,他回到姑苏,心知鸠摩智会仗着武功高强,偷入慕容家的还施水阁,直到武功有成才离开,眼下必然还在燕子坞中,他多年未曾与人动手,如今的江湖除了那还在少林寺扫地的和尚,没有人是他一合之敌,灵鹫宫中也人人武艺不俗,能够解决遇到的事情。
无其想,竟然还有人硬顶着撞到他的手里,不去收拾他一顿,实在说不过去。
鸠摩智在吐蕃已是第一高手,原著中,大轮明王出了雪山后,先在天龙寺撞上段誉,又在少林寺撞上虚竹,等到带着吐蕃王子去西夏求亲,再一次撞上虚竹,最后还在枯井下撞上段誉。
真是在这俩逍遥派传人手里来回碰壁,简直就是和逍遥派八字不合。
如今更是直接被顾绛记了一笔,眼看就要被一路撵回吐蕃去,结果就在顾绛回到姑苏的前一天,鸠摩智就因为偷入太湖山庄翻看李青萝的《小无相功》,而被王语嫣当场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