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崔陌舟明知故问,“是与修伺候不周,惹恼了县主了?”“当然不是,是我怕累着九郞。”“为县主效力,我不累的。”姜岁玉不由分说地把他赶到一边去,“算了吧,我怕你想噎死我。”总算用完了早膳,听管家说后花园的魏紫牡丹开了,姜岁玉稀罕得很,让崔陌舟推轮椅,带她去赏花。“景王大婚的帖子早就送来了,到时候你与我一道去吧。”姜岁玉背对着他,低头嗅着牡丹。牡丹娇艳,衬得她肌肤凝如羊脂,脖子纤细。崔陌舟眼里酝酿着阴霾,藏在袖底的手指反复收拢又松开,姜岁玉毫无防备的样子,使他产生了轻轻松松就能拧断她脖子的想法。她消磨他的意志,残害他的健康,昔日年少意气风发的他,到了她的手里,也不过是跌入尘埃、苟延残喘的死狗。前世的种种叫他怎能不恨?可他只能克制。“崔陌舟?”没听见他回话,姜岁玉狐疑地扭头,唤了他一声。方才阴沉的模样全然不见,人前他依旧还是那个光风霁月、从容不迫的崔郎君,“听从县主安排。”得了吧,亲眼看着自己曾经的未婚妻嫁给他人,说不定正难受憋屈呢。只可惜,这是必经的剧情,她也无可奈何。“天涯何处无芳草,顺其自然,说不定就否极泰来了呢。”她在安慰他?崔陌舟却闷声笑了,折断那朵魏紫戴在她头发上,他的眼神温柔又专注,稍不留神就会陷进去。只是里面混杂了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直觉告诉她很危险的东西,让她很不安。“县主先担心自己吧,景王都要与别的女子成婚了,您就不伤心?”恍然想起原主对景王爱而不得的痴汉人设这茬事,姜岁玉长叹一声,痛心捶胸,“谁说本县主不伤心,我这叫痛而不言,所以茶饭不思。”崔陌舟嘲弄地勾起嘴角,本不欲戳穿她拙劣的表演。转念又想,她对景王的感情也不过如此,难得生出逗弄她一番的心思。“我记得,县主早膳时才用了两大碗米饭。”打脸打得有点快。姜岁玉摸了摸鼻尖,开始强词夺理,“你懂什么,我那叫化悲愤为食欲。”午后,淳于婧带着礼物登门拜访,向姜岁玉衷心致谢:“县主恩情,来日必报。”姜岁玉受下了。崔陌舟乘车出门,去归云斋订做砚台。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请求外出,尽管身边有两个人看着,以防他跑了。归云斋的澄泥砚可谓天下闻名,文人骚客重金难求。“掌柜,澄泥砚还有么?”崔陌舟问道。掌柜留着髭须,很是和善,“客官,对不住了,别的砚台倒是有,澄泥砚却是没有了,您要不看看别的。”崔陌舟佯装失落,“可我对贵店的澄泥砚很是钟爱,旁的用不惯。”掌柜会意,了然一笑,“郎君若真的喜爱,我倒是私藏有一块儿,自个儿舍不得用,与你有眼缘,让与郎君又何妨。”“那我便承蒙割爱了。”“郎君请稍等。”说罢,掌柜的上楼去了。而后店里进来两位锦衣华服的年轻郎君,一位肥头大耳,走三步喘一喘。另一位面相刻薄,神情阴郁,见到崔陌舟张口就是讥讽之语:“哟,这不是崔九郞吗,许久不见,定是大有出息了。”肥头大耳的嘿嘿一笑,眼睛都迷城了一条缝,“还用问吗,县主裙下臣的滋味儿肯定不错。”从前在国子监读书,他们无论是学识还是家世,处处被崔陌舟压一头。风水轮流转,现下他是罪臣之子,他们父亲还是官身,还不得趁现在出出气,更待何时。崔陌舟却无视他们,心平气和地坐在椅子上,翻阅自己随身携带的史家杂记。面相刻薄的气不过,大迈几步上前欲动手打人,可惜被县主府的人拦下来。他明白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还惹不起长乐县主,只能过过嘴瘾,“我呸!崔陌舟,你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丞相公子不成?你父亲与妖道为伍,贪赃枉法,卖官鬻爵,我看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两人骂骂咧咧地出门去,崔陌舟已经从最开始的愤怒到而今的冷静,要明白,很多时候,最无用的事情就是悔恨和愤怒。掌柜从楼上下来,将砚台交给了崔陌舟。崔陌舟道了谢,上了马车坐定,翻过砚台看反面,有浅浅小小的白色字迹,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上头写着的“人活着,在祁州”六个字。崔陌舟倒了点茶水,指腹轻轻擦拭,白色字迹全然不见了。作为女皇的小儿子,景王深得圣心。成婚之事自然也是不会含糊,只见景王府前内张灯结彩,鼓乐齐鸣,人人笑语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