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灵犀一把抹掉嘴角的血渍,不紧不慢地蹲过去,用力捏住原泱的下巴,表面上恶狠狠地瞪着他,嘴里却说出了截然相反的三个字:“我信你。”他二人隔得这样近,旁人自然听不见这声微不可闻的耳语。众人只见尊神满眼惊惧,连嘴唇都变得煞白了,便暗自猜测尊神定是被威胁或者恐吓了。鹤安亦是云里雾里,不声不响地眯缝着眼,若有所思。少灵犀十分嫌弃地甩开原泱的下巴,利落地拔出插在他胸口上的长剑,也不管地上的人是死是活,头也不回地朝着休与山进发,步履铿锵,势不可挡。她的心里搁着半句未吐露的真言:原泱,我所做的一切你也终究会明白的。达摩蝶禹农还是不顾危险跃下了山腰,闪到原泱身侧将他搀扶着坐起来,焦眉愁眼道:“你为何不多说两句话,少氏灭族一事明摆着是少炎咎由自取,你倒是和她说清楚啊!”都过了这么久了,原泱还是那句话,:“禹农,万箭穿心……我乐意。”天师早已殉世,战神和尊神又被星错剑所伤,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一时间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天族人一下慌了神,重议纷纷。少耘被封印在星宿海底,尊神又移了休与山加盖其上,将神力存于帝台玉棋盘之中,作为加持。三道关隘,重重封锁,已是固若金汤,饶是少灵犀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释放出魔神。因此众仙仍抱有侥幸心理。梓潼星君眼瞎心却不瞎,据他所知,并非没有漏洞,现存于世的封印术都抵不过一件灵物,:“除非……除非她能找到达摩凤蝶。”梓潼所说的达摩凤蝶乃是远古真神用自身神力捏出的爱物,至柔至刚,能修复万物,也能破开万物,它是这世间唯一能开启麓丛和南巍封印的东西。这种蝶类一般生长于泉水边上,会忠于自己第一眼见到的人,也就是“化蝶人”。它会在身死前择一处隐蔽的仙池退化成蛹,待时机成熟后,蛹内才会衍生出新的生命。追溯起来,世人所看到的始终是最初那一只凤蝶,因其特殊的繁衍方式,这世间从来有且仅有一只达摩凤蝶,有时候还会出现千百年的空隙期,根本寻不到达摩凤蝶的踪迹。听了梓潼星君的话,众仙稍微松了一口气,既然找不到最关键的钥匙,那少灵犀就无法破开封印,引少耘魔神之力入体。即便她现在拥有重七双子脉也终究不能翻天覆地,若集合众力殊死一搏尚存一线生机。然而就在此时,伯遇上仙在无数错愕的眼神中一步步踏出人群,他旁若无人地走着,眼空四海,强大的气场震慑着所有人。少顷,他已踱至中央,定立于两军之间,四周空空如也,看似孤立无援。他本是一介捣药小仙,是仙庭中的无名之辈,就连他亲师尊也没注意到他何时去了魔族军阵中。伯遇只身赴险,将魔君挡在背后,直面驻守在休与山的一众天兵天将。他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脊梁笔直,负手而立,嬉笑着对唐远身侧的人命令道:“去吧,去把它打开。”老君也迷糊了,这人生了伯遇的样貌,却没有他徒弟的脾性。这人举手投足间尽显指点江山的气概,光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趋之若鹜,也能让人望而却步,和他那个一心念着儿女情长的呆徒儿大相径庭。:“是,主人。”京市楚眼神空洞,木然答道。唐远惊恐地看向身边人,不自觉退开了半步。原来京市楚竟是这世间唯一一只达摩凤蝶!他不是瀑布仙,只是恰巧生长在华清池而已,他的修复能力不是来自于水源,而是因为天赋!它会永远听命于它第一眼见到的人,他第一眼见到的人竟然是在华清池旁无所事事的伯遇!不对,应该说是伯遇故意去寻它的。所有的意外像是商量好了的一样,齐聚一堂,杀仙人们一个措手不及。沉洲深受震撼,捏紧的拳头都在不住地颤抖着:“这是怎么回事?伯遇他竟是魔族人。”朝歌也没料想到今日局面,亦眉头紧锁,难以舒展:“京市楚又是谁,何时就成了达摩凤蝶?”:“如您所愿,京市楚愿以身为祭,开启封印。”说话间,京市楚的脑海里回荡着少司命的声音——“不是甘愿,是没得选”。他只是一直装傻充愣,其实他当时就明白少司命是一语双关,既道出了符筝的无奈,也指示了达摩凤蝶的结局。打那时起,他便笃定,少司命和主君一样,都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唐远慌忙去抓他的手臂,却只握到了一手空气。京市楚先一步羽化成蝶,振翅欲飞,亮金色的华光将它包裹着,替它挡下各路仙力的阻拦。它没有选择的权利,主人诏令一出它便会丧失自主意识,完全听命于侍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