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耘自以为重生成功之时,他们再互换回去。而此时,少耘的魂魄和零星已经完全融合在少灵犀体内,她就是一个横空出世的新魔神了。少灵犀此时归位,可利用二元神识争抢宿体的时机,使出魔神才有的“沧海遗咒”,让少耘灰飞烟灭。少灵犀曾在太微垣同伯遇开玩笑说:“那就再造一个善良的魔神,把少耘咒死不就得了。”一语成谶,还真就用这个法子将少耘打败了。原来迟修的好计策,就是牺牲自己。本来事情应该照着禹农的天书那样进展,死的死伤的伤,换来一个天下大乱。这样的英雄宿命本与迟修没有任何关系,他甚至可以从中作梗捞些好处,赚更多的代价来延长寿命,为饱受战乱之苦的子民们多赚一颗星星。可迟修没有,他利用自身天赋悄悄地设局,一步一步地苦心经营,改写所有人的命运。他把自己搭进去,只为了给所有人好的结局,鬼域无心的主君到底是个善良的罪人……天下白隋时和隋意蹲下去撑开两张伞面,为主君遮挡住要命的阳光。在厚伞投射出的阴影里,他还能多苟活片刻。迟修靠着吾又坐起来,他从来没有像这样暴露在阳光下,感受这炽热的明媚:“我叫迟瑞,迟到的迟,祥瑞的瑞,迟到的祥瑞我也稀罕得紧。这窥天改命的异能又不能用于自己,我倒宁愿没有得到这一切……”迟瑞,当真是个象征吉祥如意,一生顺遂的好名字。可是后来他将自己改成了迟修。他说自己就像鸱鸺一样,只能永远活在黑夜里,它的眼睛、它的皮毛、它的爪子都那么渴望光明,却还是沦为了地狱的使者。他想做一寸穿透墙缝的天光,却遇上了密不透风的围墙。:“我不叫伯遇,也不该叫迟修,你也不是蚯蚓,我们都是假的。”迟修的皮肤像蛋壳一样慢慢裂开,缝隙里透出一束束微弱的金光,他像浸泡在残阳中的神明,周身都是圣洁的气韵。原来暗无天日的鬼域也能孕育出干净的赤金色灵魂。曾经的迟修为了苟延残喘做了很多错事,他要了太多不该要的东西。最后却甘愿以性命做赌,谋篇布局,步步为营,成全了天下大义。功过自然不能相抵,那些是非对错也都是一笔糊涂烂账,从前有人对他恨之入骨,现在有人对他感恩戴德,迟修是好是坏好像真的说不明白,更轮不到无关紧要的人做无谓的评说……从前伯遇的怀里揣有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锦帕,上面绣着一个单字“瑞”,他从不拿这四方小帕来揩汗擦手,只在书法课上见他拿出来临摹了好一阵。从前老是取笑他一个捣药童子,居然惦记着天帝的亲侄女长瑞公主。如今看来,这只是他一点不为人知的念想罢了。原泱当日造访无问居,无意间看见了他手里的锦帕,才生出了些疑虑:单单一个“瑞”字既不属于伯遇,也不属于迟修,他二人却都持有这张奇怪的帕子,着实令人费解,遂匆匆找了齐越山君求证。迟修肉身凡胎,又被星错所伤,根本无法治愈,鲜血在他身下淌成了小河。他的嘴里不断涌出猩红的血水,眼底满是倦色,仍强撑着精神,攥着吾又闲聊。:“你父君的双戟被少耘斩断了,我寻不到,熔了一堆破铜烂铁才仿出了这一对,你可别嫌弃……少灵犀那个大骗子还欠我三个功德,她若实在还不上,干脆把你抵给我好了……”他还有一堆心里话没有说,他再也没有机会说了。迟修还没有等到一句回答,便断了气。他没有心,没有爱人的天赋,却动了真情,还是活该。少司命也算不到,鬼域主君,独立于九州四界的意外,在数万年后,会把自己仅存的光和热拱手让人,那样卑微。:“好,抵给你。”吾又看着双眼紧闭的迟修,答得很坚毅却也很轻很轻,生怕吵醒了睡着的人。战神的脸上淌满了水色,悲痛欲绝,他抬手去擦,却又抹了一脸的血,那是迟修的血,红得瘆人。吾又将自己的手塞进迟修尚未僵硬的手中,凄然道:“你说错了,也不都是假的。至少,情义是真的。”:“来世,你一定要做一个‘一问三不知‘公子,逍遥快活地过一辈子……而我,定要做那个日日追着你问的讨厌鬼。”迟修走了,走之前也保护了他最后想保护的人。这一生短短数千载,他活得不赖。迟修已经死透了,可他的手仍旧死死地护在胸前,不肯放开,里面好像存着什么重要的物件。吾又从他怀里掏出了那张锦帕,背面多出了几行小字:季冬之月,日穷于次,月穷于纪,星回于天,数将几终,岁且更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