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却在这儿等着他。顾祯轻抬起她的下巴,凝着那满面的泪痕,敛下眸色问她:“你说这些话,是还要同朕闹脾气到什么时候?”赵懿懿微微摇头,双眸含露。“朕派人给你送首饰,你不肯亲自接,朕要你过来紫宸殿,你推脱身体不适。”顾祯深吸了一口气,道,“今日朕亲自过来了,你便,还是这般的态度吗?”到这,顾祯便有些着恼了。任由她杏眸盛不住那一汪泪,待她玉颊上盈满了泪珠时,才轻抬手一一拂过。眸子里,是显而易见的阴鸷。良久,他淡淡道:“故意说这些话出来,除了气到朕,还能有什么用?”“陛下,妾身没有要气谁,只是觉得自个做不好这些事,有违了陛下期许。”赵懿懿捏着自个碧色的裙摆,上面的花草纹路被捏得一团糟,“妾身……那日陛下也见着了,妾身处理宫务确实很艰难。”她伸手攥着他的衣袖,道:“每每宫务堆积如山时,妾身便有些想哭,好像怎么批也批不完这些宫务。妾身不似陛下,不消片刻就能处理好许多奏章,总是觉得,无论怎么努力,前面也还有一大堆宫务在等着。旧的还未批完,新的就已然压下来了。”顾祯怔了怔,抬着她下巴的手渐渐失了力道,任由她低下头,继续哭诉着。“陛下叫妾身不必事事亲躬,那些不甚重要的事可先叫尚宫局处理好了,再送来椒房殿。可在那日以前,妾身从来不知晓,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不重要的。只能全都揽了过来,一刻不敢放松。”赵懿懿断断续续地说着,似是在同他诉说委屈,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其实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说给谁听的了,只知她要是再憋在心里,迟早会淤积成疾。她忍不住笑了两声:“妾身那样子,在陛下看来,应该是很可笑的吧。竟然有人,会让自己累成这样。”她兀自说了些话,声音到后面愈发的低,却也愈发的坚定。“只是为了这些?”顾祯觉得有些可笑,就为了这些小事,同他置气?借着外殿透来的微弱烛火,赵懿懿望向那个曾在她心头生根发芽的男人:“陛下找妾身要这段日子的答复,妾身的答复,便是这些了。”顾祯心口处突然窒闷,抬手按了按眉心,冷声道:“朕再问你一次,这些,就是你的答复吗?”她身子轻颤了几下,强迫自己的硬下心肠:“是,况且,妾身觉得,自个并没有错。”“那就是朕错了?”顾祯冷着脸问她。赵懿懿道:“妾身不敢。”不敢?他看皇后是敢得很!一团团火往上翻涌着,顾祯闭了闭眼,尽量压下心头怒意以后,怫然起身。“朕瞧着,即便给了这么多时日,皇后也还未将此事思量好。”顾祯看了她一眼,声音淡淡。他说没思量好就没思量好吧。赵懿懿不想反驳,亦觉得有些累了,不想说话。顾祯声音沉沉:“既如此,那就按皇后说的做吧。”说罢,他便径直离去,再未停留半刻。陛下数次赴椒房殿,又数次愤而离去,叫殿中一众宫侍皆是惶惶,惊恐交加地送过皇帝以后,只觉得腿脚酸软,身上像是卸了力一般。殿中女官们倒稍好些,仅是有些惊惧而已,面上倒还经得住。对视一眼后,无奈道:“云竹,你先进殿去,瞧瞧娘娘如何了。”出肃章门时,思及方才那番话,顾祯忽然觉得是说得重了些。今日来此,本是想稍稍安抚皇后的。可被她一激,倒是什么也忘了,说出口的话难免有些严重,声音也有些冷。方才,他确实是失态了。吴茂转过头,悄悄瞥了眼陛下阴沉的脸色,暗自计较了片刻,还是没有开口,以免殃及自个。却没想到,在舆辇行过许久以后,陛下竟点了他的名。“陛下?”吴茂急急忙忙转了头,连声问,“陛下可有什么交代?”顾祯轻叩了几下车壁,淡声问:“那小犬可挑好了?”吴茂恭声回道:“已然挑好了,又活泼又漂亮,身体还结实得很!”“那就再养两日,挑个好时候给皇后送去罢。”顾祯淡声道。听着这话,吴茂心头闪过些复杂,他方才还以为,陛下是不打算送了。既然这细犬还打算给皇后娘娘送去,便说明陛下还是在意娘娘的,那今日这一番争执……又是何苦呢?这是主子们的事,他不敢深想,在心里头滚了一遍后就丢开,盘算着哪一日给皇后送去比较好。何明守已然在紫宸殿等了许久。此时天色早已大暗,流云遮蔽了星子与弯月,黑沉沉的天色压下来,叫人有些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