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的两年,你用了三年。”那嬷嬷答道。
“是啊,她走的路正是咱们曾经走过的,她却比你我更优秀、更不凡,我也想看看,这条荆棘路,还能走出别的方向来吗?”
“顶好名噪一时,最终不过红颜枯骨,最好的归途便是嫁人为妾,在大宅门苦熬一辈子,日日受那‘做过妓女’的轻视,一辈子生不出儿女的苦痛。”嬷嬷轻叹,对明月的未来,或者说对自己这类人的命运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了。
“总该试试的。”鸨母叹息。
有了鸨母的支持,东教坊司办了一场名为“小荷初露”的赛事,言说东教坊司有一位奇女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欢迎各位客人前来挑战。不过这位姑娘还未长大,暂不卖身。
当然在具体表述上更添几分狂妄,放言挑战天下人,不信有比这位姑娘更好的。大明整体社会风气讲究一个“慎独谦虚”,别人夸你都要谦虚几句“哪里哪里,过奖过奖”,这种明晃晃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十分少见,一时之间倒激起了众人的兴趣。
明月带车长长的幕离,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比大家千金还多几分矜持,姓名也不曾透露,一心与人比试,赢了才有资格问问题。刚开始来的都是商人之子、富二代之类的,以为就是个名头,没想到真比不过一个妓女,拿钱砸也不给看。到底是官营妓院,不比私窑子,不好打砸。
碰壁的人多了,名声也就传出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对这个名字都不知道的姑娘感兴趣。最终还是一个官二代请出自家父亲的名声在外的幕僚,才在书法一道上,稍稍赢了半筹。奈何评委都是楼中人,就算素来公正,也判了个平局,更别说其他三道更是败在明月手下。
“老朽惭愧,庸碌半生,比不过姑娘。”幕僚抱拳道。
明月笑道:“书法一道,名为平局,实则是先生赢了。评判不过见我是女子,年纪又轻,略有偏颇罢了。”
“姑娘年幼就有如此造诣,算不得偏颇,老朽技不如人啊。”幕僚惭愧退下。
明月也不挽留,只轻声说了一个谜面,道:“这是我的名字。”
幕僚得了谜面也轻易未解开,拿着向认识的人请教,最终才得出“明月”二字。那幕僚本就有些名气,请教的过程更是宣传的过程,明月踩着幕僚,名声更上一层楼。往东教坊司来看稀奇的人越来愈多,大明不允许官员嫖妓,不过京师最不缺的就是官二代、富二代,他们带着自家资源,源源不断向明月发起进攻。
一直未有人攻克这个高地,明月这人倒显得真如天边的明月,高不可攀。
慢慢的,楼里多了学子,那些在国子监求学的学生自持才华,看轻天下人,觉得自己来试肯定手到擒来;慢慢也多了官靴,虽然不允许官员嫖妓,不过民不举官不纠,换装而来,就算遇到几个熟人,大家也心照不宣。
一时之间东教坊司名声大震,配合这那些说书的宣传,就是普通百姓也知如今有个明月姑娘,无人知她相貌,却是最有才华的。
看着楼中热闹繁华的景象,鸨母玉娘笑得合不拢嘴,直夸明月“有前途。”
“妈妈,难道无人曾做到我这般?不是的。远的不说,就是妈妈曾经不也名动京师。‘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反反复复,犹如轮回,只是这样,还不够。”
“还不够?”鸨母反问。
“是啊,京城这些年出了多少琴棋书画四大美人,还不都是过眼云烟。”
“可你集这些才华于一身,怎可与她们相比。”鸨母觉得明月还是最优秀的。
矮子里拔将军有什么用,明月摇头:“我才多大,天下又有多少能人,总会遇到比我更有才华的人,今日不就遇到书法胜过我的。”
鸨母也不是傻子,笑道:“你既然这样说,肯定是有办法了。”
“妈妈觉得‘文武双全’这个名头如何?集琴棋书画于一身的或许还有,但文武双全的女子,既温柔似水又英姿飒爽,这样的女子总该算是前无古人了吧。”
“英姿飒爽倒是个噱头,你想怎么做?”
“红拂夜奔、绿绮坠楼,这些人都被称一声奇女子。与众不同的,比那些男人厉害的,得不到的,才能被人记住,人性本贱啊!”明月嗤笑一声,道:“嬷嬷觉得我学打驴球如何?前些日子见姐妹们骑在彩驴上奔走呼号,端得能干。”
“不妥,不妥,你也不看看打驴球的都是些什么体格,这你小身板去了还不让驴给踩了,不成。”
“那便学跳舞吧,东教坊司的头牌不就有一身好舞技,水袖舞天下之冠。”
“你可想好了,你若是下定决心,我与东教坊司的妈妈十分相熟,请来教你未尝不可。只是学舞要放脚,三寸金莲跳不得,天下男人谁不爱三寸金莲呢?”鸨母还是希望明月是个成熟完美的商品,不能让客人挑毛病,三寸金莲也是大卖点。
明月仿佛犹豫了,道:“是我考虑不周,妈妈容我想想办法。”
一夜之后明月拿出一双“踩跷儿”,百年过后男戏子扮花旦时候,为求楚楚姿态所穿的鞋子。类似坡跟鞋的变种,前面是小小巧巧犹如三寸金莲的模样,后面高翘悬空,看起来就是裹好的小脚。穿起来要踮起脚尖,重心全在前面。
“我儿巧思。”鸨母惊喜接过鞋子,道:“明日就带你去拜见东教坊司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