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公不吭声。焦虑难安还拉着他唠家常?能从老母亲八十大寿聊到家里下的小鸡仔,皇上今晚若是不回来,敢情他能聊到明天早上,还不带重样的。都说户部尚书周中是个话痨,今日他算是领教了。蔺容宸道:“一点小事,已处理好。朕叫你来,是想问问你选妃的事。”“皇上想问什么?”周中不解,怎么皇上这次这么上心选妃的事?从前提起纳妃不是都要发一通脾气么?蔺容宸道:“朕要看一下各地呈上来的适龄女子名册。”“这……”周中为难了。虽说选妃时,蔺容宸曾下过一道圣旨,所有平民百姓家的女子一律不许参与遴选,如此一条就省去几千人,但初选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难道他要一一看过?蔺容宸的态度倒是十分平和,“怎么?有问题?”“问题……没有。就是名册颇多,微臣怕皇上看不过来,况且复选要等秋猎之后,这些女子的画像都还未送来,皇上确定要先看名册吗?”按理说,云楚正常选妃流程是各地上报参选名册,但为防止朝中权臣与后宫勾结,一般来说,宗室亲王及朝中大臣之女大多进者弗受。蔺容宸倒好,还专挑这些人来选,莫不是唯恐天下不乱?此时正值五月,按往年惯例,选妃则要避开大暑,所以他当初把时间定在了秋猎之后。蔺容宸沉吟一下,手指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书案,“让他们务必在秋猎之前送来画像,这次复选,朕亲自挑。”“……”好几百名女子,光是画像都得看许久。再说蔺容宸日理万机,哪有时间从千百张画像里选人?周中提议道,“不若由户部先筛选掉一些,剩下的再由皇上亲自过目?”“也好。”蔺容宸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靠着龙椅,突然问道,“周中,你应当知道朕这次为何下旨不许百姓参选。”应当知道?他应当知道吗?周中心里打鼓,跪道:“微臣不敢妄揣圣意。”“无妨。”周中想了想,叩头道:“恐怕……知道。”蔺容宸道:“说来听听。”周中摸摸额上翻出的冷汗,“皇上是想利用此次选妃女子背后的家族势力来牵制……牵制……”蔺容宸淡淡道:“牵制什么?”周中咬牙:“牵制太师。”既然是皇上让他说的,那他就说好了。蔺容宸笑了笑,“那么,你知道如何选了么?”“知……知道了。”如此一来,挑选后妃就只有一个条件了,家里官位太小的一律不要。“还有,朕今日召你,所说的话,你会转身告诉太师么?”蔺容宸的眸子在火光中显得尤为深邃,甚至似乎隐隐藏有一丝……杀意。他在威胁周中。周中心颤,跪道:“皇上放心,微臣只会做好分内的事,其他一概不管。”“嗯,下去吧。”半夜,严曦被疼醒了。他的右手臂越发疼痛难忍了,定是在倚红楼受了伤。这大半夜的,也没处找大夫,疼得又睡不着,只能起床坐到天明。第二日早上,右臂肿如猪腿,将里衣撑到随时都可能崩开,他这一夜过得真真度日如年。早朝行跪拜礼时,右臂压根抬不起来,哪想蔺容宸眼睛够尖,乌泱泱一大片人里,偏生就看到他的异常。下了早朝独独将人留下。严曦尽量装得正常些,可不能再提昨日的事了。“皇上可是有事吩咐?”蔺容宸吐了两个字:“抬手。”严曦抬起左臂。“抬右手。”严曦面容微动,咬牙抬起右臂。“受伤了?”蔺容宸走下龙椅,双目灼灼地盯着他。“没有。”严曦不承认,也不能承认。“哦?”蔺容宸握着他的手臂微微用力,侧眸观察他的神情。严曦一脸木然。蔺容宸冷不防撩开他的袖子。手臂一片黑紫。他瞳孔一紧,沉声道:“为何会受伤?”严曦眼珠转了转,苦笑道:“微臣昨晚不慎摔了一跤,也不知道为何睡了一觉就这般了。”“传太医。”蔺容宸回头对周公公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微臣下了朝就去看大夫,不劳……”“闭嘴!”蔺容宸扶着他的手臂细细检查了一番。严曦低头瞧见他不断颤动的睫毛,和担忧中又带着一丝温柔的脸,一时口干舌燥。“昨晚为何不去看大夫?”蔺容宸突然出声,他慌忙收回视线,吸了口气,“晚上没觉着,睡到半夜才疼痛难忍。”“你跌了多大一跤,才能跌成这样?说实话!”蔺容宸信了他的鬼话。“就是……”严曦刚张口,就听蔺容宸补了句,“莫要欺君,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