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抬起小脑袋,懵懵的:“是想读的书,当然就喜欢看啊。”
李白挑眉,只以为是什么画册,谁知探头过去打眼一扫,密密麻麻全都是文字。
这回当师父的彻底好奇了:“什么书,谁写的?”
“好像是一本兵书,也讲阵法,很狡猾很聪明的。”七娘眼睛亮晶晶的,又压低声音道,“是一个姓武的郎君写的。”
李白的笑容便僵在脸上。
他表情严肃地接过书册,看了扉页,不由蹙眉问:“这书也是讲经博士让你看的?”
七娘吓得缩着脖子,摇摇头:“不是,是我在藏书楼三层翻到的,就…随手一拿。”
李白闻言不由挂上了苦笑。
玉真公主费尽心思想要瞒着的事情,兜兜转转,却以这种方式还是找到了七娘头上。难道这世间真的有逃脱不开的宿命吗?
李白不信这些。
既然前路已经避无可避,他便带着七娘破开一条路便是。
知道方才吓到了小丫头,李白也不再多问下去。而是话题一转:“我以前倒是没发现,你还喜欢兵书。上头都讲什么了?”
七娘听到这个话题,连忙逐字念出书册头页所记:
“长安元年(701年),吐蕃与突厥连和,入河西,破数十城围逼凉州。蹂禾稼千亩,米斗万钱……”1
长安元年正是女帝当道时。吐蕃与突厥合起伙来入侵河西,女帝当即命郭元振前往防守,都督凉州并兼领陇右诸君大使。
郭元振领到的旨意本是防守,到任之后,却以凉州城西将吐蕃、突厥分流。随后,放出消息号称陇右兵马为二百万,分兵十路入青海,数度突袭了吐蕃赞普的牙帐周围。
吐蕃赞普吃不好睡不好,终于在长安二年冬,于西洲大败。
书册上,那人用简明扼要的文字讲述了这场智取之战后,细致地复盘分析了每一处取胜关键节点。
他对这些细节了如指掌,宛若曾经也参与其中。
李白眯眼,不由想起了玉真公主透露给他的真相——
七娘的亲生父亲若当真是太平一党,那这个“武”字的份量,可不清啊。
李白向来看得开,不会为未发生之事而郁结,索性笑着问七娘:“如何,看了这位郎君所言,可有感悟?”
七娘很喜欢这些兵法背后的心理博弈,兴奋地直点头:“有有有!我有两处感悟!”
李白:“哦?说来听听。”
“第一,在凉州西阻断吐蕃,是为了分化吐蕃和突厥人会合,这叫做各个击破。”七娘坐的端端正正,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才笑着补充道,“第二嘛,就是柿子要捡软的捏,吐蕃人好收拾呀。”
李白被这句“软柿子”弄得笑出声来,捏了捏七娘的鼻尖:“就你机灵鬼!”
七娘下巴仰得高高的:“那当然!兵法真的好有趣,等我看完这本书,以后可是要当大将军呢。”
李白笑笑,并未将这话当真。
他催促着七娘快吃饭:“得了吧,看一本兵书就当大将军了,先把你新学的这套剑技练好了再说!”
七娘一口咬下大半只锅贴,腮帮子高高鼓起,使劲儿嚼嚼嚼,表达对李白言辞的不满。
李白也不在意,状似无意问:“这本书从藏书楼借出来时,校书郎知晓吗?”
七娘点头:“王郎君同意我才拿的。”
李白应了一声,眸底微暗。
他显然是刚想起来,弘文馆背后还有“先天政变失败者”这层政治色彩在。思忖片刻后,李白道:“这书既然喜欢,就先别还回去了。”
七娘眨巴着眼:“真的?但拿而不归,岂不是成了偷书小贼?”
李白语塞,为自己过于正派的教育懊悔了一秒,难得严肃地叮嘱七娘:“因为这本书是武氏郎君所作,或许有风险。在师父查明他究竟是何人之前,不可被人看到。明白吗?”
七娘点点头,把剩下的锅贴全咽下去后:“我晓得,那就不带去弘文馆,只在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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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休沐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