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咋就那么狠心。”刘秋香脱了鞋,爬到刘稻香的身边,低下头给她轻轻的吹了吹,气得直掉眼泪:“爹,我亲眼看到是奶用力把二妹一甩,就撞到了窗外的木柱上。”
刘三贵叹了口气,说:“她是你们的奶,不要再说你奶的坏话,不然,下次就要不到白米了。”
说完,他把自己前衣片兜着的白米亮给姐妹俩看,对于能要到白米,刘三贵异常的开心。
觉得只要把这白米熬成粥给母女俩喝下,就能马上好起来似的。
刘秋香的鼻尖处,滑过一丝丝血腥味,那是她娘落下的毛病:“爹,不请个郎中给咱娘瞧瞧?”
刘三贵一脸的为难,刚才他就是瞧着娃她娘脸色太差才去要白米的,好不容易才要来,要是再找刘齐氏要钱治病,他担心刘齐氏又会旧话重提,要把自己的第三个闺女给淹死在脚盆里,再扔到后山喂野兽。
在这里的穷人家,没有能力养活自己家的闺女时,都是用这个法子,免得可怜的孩子跟着遭孽,不如早早死了还能不受冻不挨饿。
外间的声音传到了里间,其实,也就是用竹片隔了个间断。
还在头晕的刘稻香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低哭,不由自主的把脸朝向竹片间断这边。
她从这一点上可以判断出这家子是窝在一个房里,只是用竹子隔成了两间。
刘三贵听到她的哭声,隔着竹墙说:“孩子她娘,你莫要哭了,都说坐月子时落下毛病,到时一刮风就要流泪,伤眼。”
张桂花一听顿时泪如雨下,忍不住嚎啕大哭:“刘三贵,我自十四岁嫁入你刘家,如今秋香都已经九岁了,我在这家里起早摸黑做牛做马从来没抱怨过,怎地,吃一把白米都不行?还是说一直拿我当外人,就算如此,可稻香是她的亲孙女啊,你看看她被摔成什么样?心真狠啊,那哪是亲奶?是仇人!谁家的奶会对孙女下手这么毒?还有,你到底是不是她亲儿子,咋下得了这么重的手,都肿了。”
她这边刚说完,就听到刘齐氏又站在正屋台阶上大口破骂:“你娘个比西,哭你娘的丧,没用的比货,就是养只母鸡下了蛋还能换些盐钱,光会咯咯哒,下的都是赔钱货,还以为自己老金贵了,我呸,要老娘来伺候你个没用的,没门。”
屋里一时只有张桂花无助的哭声。
刘稻香听得脑门子突突乱跳,对于喜欢安静生活的宅女而言,这就是超呗分的噪音,她有种想挠墙的冲动。
“桂花,忍忍,娘亲只是嘴上说的厉害,你看,她不是给我们白米了么。”刘三贵把衣服兜着的白米亮给她看。
张桂花看着他的憨厚样,心里升起一股无力感,对生活充满了无望。
“秋香,拿个碗来装好,熬了给你二妹喝。”
最终,她只能选择妥协,刘齐氏是什么人,她比谁都清楚。
刘秋香刚下了炕,没错,是泥砖垒起来的炕。
刘稻香是被吵得心烦了,手在挠床时,才发现自己一挠就挠了满指甲缝的泥巴,对于有洁癖的她来说,真的快要崩溃了,同时,她也知道了,自己睡的不是木床。
“秋香!”门外传来刘小兰的呦喝,随着她进门看见自家三哥从里间探出头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哎哟,三哥,你跟三嫂的感情真好。”
刘三贵是个老实巴交,地地道道的农家汉子,被她这样一取笑,一张老脸一红,讷讷地说:“你嫂子刚才觉得有些不舒服。”
“三嫂不舒服,哎哟,这可怎么办,娘又说让三嫂去做饭呢。”其实是提醒先前承诺做家务的刘秋香。
刘稻香躺在床上觉得有无数只蚊子在头顶嗡嗡嗡,哎哟你个妹哦!
还有,这家不是好穷吗,为毛她穿得跟富家姑娘一样?
刘三贵搓了搓一双粗糙的大手,说:“你嫂子刚生产完还不能下地。”
他刚解释完,外头又响起了刘齐氏的骂娘声:“这都太阳下山了,人都死哪里去了,一个两个都是她娘的懒货,全都等着老娘伺候了!”
接着就听到院子里一阵乒乒乓乓的摔打声。
“老三媳妇,咋那么金贵呢,娘说你该起来做饭了。”这时,院里又多出一个略尖锐的喊声。
“三哥,你看,哎哟,二嫂在催了。”刘小兰扯着帕子娇声提醒刘三贵。
刘稻香看她一身亮色绸缎衣裙,自己对比了一下记忆,知道这人就是自家便宜老爹最小的妹妹,是刘齐氏的老来女,宠得跟个眼珠子似的。
“小,小姑,我,我去,做,做饭。”
刘秋香心性胆小怯懦,很怕刘小兰。
刘三贵在里间答道:“她二嫂,桂花现在身上还没干净,让秋香去做饭吧。”
万幸,刘三贵还没有傻彻底,知道刚生孩子的女子是要坐月子的。
刘小兰转过身不屑的看了一身穷酸的刘秋香一眼,又昂起头得意洋洋的站在刘稻香面前,用嘴无声的说了句:“死穷鬼。”
刘稻香很想跳起来把刘小兰暴打一顿,奈何,她此时浑身像散了架似的痛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