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来一回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水很快开了。这边用的还是n年前林瑾瑜已经过世的姥姥家那种耳背老人专用烧水壶,个子不大嗓门不小,水开之后水蒸气从壶上的哨子里喷涌而出,发出的怪声响彻厨房。张信礼听见声音,把井水袋子递给林瑾瑜,示意他像自己刚才那样按住,道:“乖乖坐着别动。”接着他站起来,回身进厨房把水壶拿了,又提了个凉水桶,倒了小半桶开水进去。林瑾瑜好奇他要干嘛,手里拿着水袋按着自己肩膀,坐在凳子上往里探头探脑。不一会儿张信礼就提着桶热水出来了。他回房间取了林瑾瑜的毛巾,浸到桶里打湿了,道:“脱衣服。”林瑾瑜一脸惊慌:“干嘛?”张信礼无语道:“你不洗澡了?”林瑾瑜别扭了一会儿,最后实在受不了自己一身的泥巴,他左手抬不大起来,于是左脚踢右脚把鞋袜一蹬,脱了上衣道:“洗。”张信礼给林瑾瑜拿了双拖鞋,自己也换了双人字拖,另外抽了张小马扎过来,拿着热气腾腾的湿毛巾坐到林瑾瑜身后。他坐着也比林瑾瑜高出不少,肩膀宽阔,背挺得笔直,拿毛巾弯腰浸水时带起大片的水幕浇在林瑾瑜光洁的少年脊背上。他大开大阖地擦洗那些黑色的淤泥污渍,动作麻利,力度不大不小刚刚好,让林瑾瑜觉得十分舒适。“哎,”林瑾瑜手肘往后戳了戳张信礼:“你以前在澡堂打过工?”张信礼一毛巾热水浇在他背上,手上力道重了些:“你才在澡堂打工。”林瑾瑜一本正经道:“我这是在夸你技术好。”张信礼连擦带搓,把他背上上下下洗了个干净,转而开始撸他后脖颈子:“我上学。”“你在哪上学啊,”林瑾瑜问:“跟木色他们一个学校么?还是……跟陈茴一个学校。”张信礼给他脖子、上胳膊、耳朵后面搓了个遍,看脏东西基本搓干净了,提起剩下的半桶水哗啦啦往林瑾瑜背上冲:“他们都在一个学校,我不在。”林瑾瑜看着奔腾的水流带着热气从自己肩膀两边流过,问:“都一个学校?这也太巧了吧?”张信礼把桶放下来,拧干毛巾给他擦水:“我们这里附近只有一所中学。”那怪不得呢……上海那边的学制和这边不太一样,学校也多,光林瑾瑜住的那个区就有好几所中学,很多朋友毕业就分开,再也没了成为同学的机会。也挺好的,林瑾瑜想:大家从小到大都在一块上学读书,可以当一辈子同学。“那你在哪读书?”他问。“市里。”张信礼说。“不常待在家么,难怪你没他们黑。”张信礼的肤色确实只比林瑾瑜深一点点,是那种很健康的微小麦色,与拉龙几人不可同日而语。他帮林瑾瑜把背上的水擦干了,把毛巾递给他,说:“剩下的自己洗。”林瑾瑜闭嘴了,他拿水哗啦哗啦冲干净自己的腿和脚,趿拉着一双满是水的拖鞋进屋去换衣服裤子。他从箱子里找了件凉快的宽松大t恤套上,又换了个大裤衩,出来时看到张信礼脱了衣服,正用毛巾沾着林瑾瑜剩下的水擦胸口被狗甩上的泥点子。张信礼腹部肌肉线条分明,随着他的呼吸收紧又舒展。啧啧啧,林瑾瑜想:我怎么就没这样的肌肉?反正也无事可做,他索性凑过去,对张信礼道:“喂。”张信礼道:“怎么?”“你真的只比我大一岁多点儿吗?”“我看起来很老?”“不是……”林瑾瑜心说我和这人脑电波就对不到一个点上:“我是想说……你这怎么练的。”“练什么?”“跟我装什么傻呀,”林瑾瑜用眼睛上下扫了扫他的腹肌:“喏。”狗甩泥巴的时候林瑾瑜离得最近,成了重灾区,张信礼胸口只被溅到了一点,他很快擦干净了,把毛巾搭在肩上站了起来:“体育课。”“怎么可能,你蒙谁呢,”林瑾瑜说:“学校就那几节体育课,体育老师还动不动‘被感冒’、‘被有事’、‘被请假’什么的,怎么可能练成这样。”张信礼提着桶走到栓狗的地方,把桶斜过来,用手对着狗泼水洗狗:“没练过。”林瑾瑜叫:“喂喂喂,那是我的洗澡水!你怎么能用不干净的水洗狗!”“我不也是用的这个水吗。”张信礼直起身来看着他:“我只烧了一壶水。”林瑾瑜嘴快道:“你又不是狗。”张信礼反击:“我不是,你是。”“你家难道就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