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坐在明漪床边,心情复杂地静静看着她,什么也不做。
她现在满脑子还都是清晨时分的场景。
那会儿天都还没亮,她正睡得熟,忽然就被窸窸窣窣地推醒,眼一睁,便见屠酒儿红着眼眶站在一边。
她说:“媚术我已撤回,夜间帮她沐了浴、换了衣,衣服是我昨日下午去裁缝铺现买的新衣,外套挂在门口木架上,她下床时记得提醒她穿。热汤在桌上放着,不时定要凉了,你回头拿去厨房给厨娘热一热,再加两块冰糖。现在人状况很好,天亮后就能醒,我先走了,拜托你帮我在这里多留一会儿,看着她醒来。”
那时阿蛮朦胧间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等她醒了再走呢?”
屠酒儿沉默了许久,极轻地答道:“我不想看见她讨厌我的样子。”
“……”
“阿蛮,我只想让她忘记我,你应该知道要对她说些什么,对不对?”
“是,可……”
“我欲一个人去往凡世隐遁些日子,你不要来找我。如果你见到小金乌,告诉他,我还是会嫁给他。”
说完,她就走了。
阿蛮极力去回想屠酒儿说这些话时的表情,但她只能记得那些从屠酒儿身侧溢过来的微暗夜光。
她叹了口气。
其实她知道屠酒儿总会有一天要做出抉择,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天竟来得如此措不及防,而屠酒儿也远要比想象中容易被击垮。
至于明漪。
她现在已经完全从媚术中解脱出来,没有了那一层束缚,她八成又会变回以往那个严肃正经的玉虚大弟子,只认她师尊一个死理,只念书本中固有的道法,陈陈相因,抱残守缺,顽固不化。只是不知她以后誊抄经书、习剑修炼之时,还会不会想起这一段不堪的往事。
一切就像一场大梦,恍然间忽醒。
明漪眼皮蓦地动了动。
她皱紧眉毛,使劲挤了挤眼睛,困顿地艰难睁开。
阿蛮看到她睁开眼后模模糊糊盯着自己瞧,忙从床上起来,道:“我知道,我知道,道长以前不喜欢妖物靠近,我不坐。你既醒了,身体想是也无大碍了,我这便离开。”
“等……”明漪无力地抬起右手。
阿蛮驻足,疑惑地看着她,“道长有事请说。”
“她……她在哪儿?”
“你问谁?”
明漪张了张口,似乎还是不知该如何称呼起那个人,半晌,才哑声道:“狐狸。”
阿蛮惊诧道:“你、你还在意她去哪啊?”
“不……”明漪局促瞥向一旁,手指轻轻搓起被子角,“不。”
阿蛮听她说不,也就没注意太多,“她昨日就好全了,现下已离开了。道长放心,她以后不会再去找你了,你日后尽可安心修道。”
明漪睁大了眼睛,强撑着从床上支起半截身子,语气中有几分急迫,“为什么?”
“她承了小金乌殿下的提亲,过不了多久就嫁到神界去了,以后当然就没有时间再缠你了啊。”
“为什……”明漪嘴里打了个磕绊,“她不是喜欢我么?她不喜欢我了么?”
阿蛮见明漪着急,以为她只是习惯了屠酒儿的追随,但其实心中已无情谊,又想到了屠酒儿走前的嘱托,便道:“道长,你也别看不开此事。可能说来有点荒谬,不过,我这几百年一直跟在三三身边,有些话你得听我一言。”
“……你说。”
“望你不要困绕在她是否移情别恋这一点上挣脱不出,毕竟,她一开始也没有真的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