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玻璃碎在地上的声音。
“求求您,让江先生离开好吗?”奕泽颤抖着手,方才放在床前小桌板上的玻璃杯掉在了地上。他惨败着脸色,语气中是与他自身气质完全不符的哀求。
奕泽就像是阴暗里打不死的小强,在最血腥的地方都能凭着一口气活下来,然而此刻却显得几分脆弱与狼狈。
从不畏惧的人突然害怕一件事情,总会让人更在意。
“好,我现在就让江总离开。你好好休息,我等会就回来。”她连忙答道。
陆夫人嘴上不说,心里早开始盘为什么奕泽现在会害怕见到江言。
这个江言,竟让奕泽怕成这样吗?
陆夫人匆匆出去,空荡荡的病房里又只剩下奕泽一人。他眯了眯眼,觉得房间里的光太刺眼,又抬手将灯关了。
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奕泽就在这黑暗的正中央。
他又慢慢摸上覆在脸上的纱布。
纱布下,是一道几乎横跨半张脸的可怖伤口,还未有丝毫愈合。
奕泽曾经并不在意容貌,在随时可能死亡的地下拳场,外表是最无用的东西。
可当他在镜子里看见那道狰狞伤口时,他又忍不住颤抖着。
江先生会不会觉得很难看?
在奕泽最危机的时候,身后是随时可能砍断他一条腿的追债人,江先生在横跨天堂与地狱的地方,冰冷的视线扫过他。
或许在那个时刻,他就已经陷得不轻。
后来,在他完全绝望的时刻,黑布蒙着眼睛,几乎是无所谓地等待着传言中的江总。江先生扯开那条象征着黑暗的黑布,像是给溺水的人最后一口空气。
他凭什么让江先生有些喜欢?除了一副皮囊一无所有,然而现在连这副皮囊也没有了。
消极的情绪在黑暗里疯狂滋长,黑暗是最强烈的情绪因子。他觉得四周的黑暗如水一般向自己压来,叫人无处呼吸,又无处抵抗,胸口闷得太紧。
奕泽放任自己在这样的黑暗里沉溺,堕落。
他厌恶着自己,就像厌恶一只渺小的,无用的,又沉迷无意义的幻想的虫子。
房间的灯突然亮了。
奕泽眯着眼看去——
他的瞳孔猛地睁大。
是江先生!
他又想捂住右脸上的绷带,可是显然已经晚了。
“江先生,”他喃喃道,声音低不可闻。
江言刚刚出去给奕泽缴了住院的费用,再回来时就看见陆夫人匆匆往外面走。江言也便没叫住他,自己往里面走了。
他看着奕泽蒙着纱布的右脸,眼底闪过一丝迷茫。
奕泽似乎…有些害怕他看到自己脸上的伤?
奕泽脸上有伤的事,刚刚江言在缴费的时候就知道了。可奕泽为什么要害怕?
他自己本身又是那种不在意外貌的,不然也不会在地下拳场混了,况且毁容了还可以顺理成章地终止包养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