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看着我,皱着眉头笑了,那笑容有点怪,让人看了特别想流眼泪,他说:“小孩子别瞎想,以后你就是叔叔的姑娘了。”
说完他又摸摸我的头。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那一刻,我觉得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就是我的叔叔。
那天在车上,我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叔叔叫醒我的时候我们已经来到他家。他家是一栋特别漂亮的大房子,这样的漂亮房子周围还有很多栋。女孩子总是有些虚荣的,想到我以后会住在这样漂亮的房子里,我终于忍不住有些向往。
婶婶开的门,记忆中那个已经有些模糊的面容重新出现在眼前。看着我她微微笑,不是特别的热情,却也不冷漠,非常的平静柔和,她说:“累了吧,咱们马上就吃饭。”
小孩子也是有判断力的,我判断她不讨厌我,所以偷偷松了口气。
门口有一双崭新的粉红色小号拖鞋,我轻轻地换上,将自己的鞋整整齐齐地摆在鞋架上。婶婶牵着我的手一边说话一边走进客厅,然后对着楼上扬声喊道:“成蹊,妹妹都来了你还不下来?”
“下来了下来了!”楼上有少年心不甘情不愿的声音,然后门开,裹着毛巾被穿着大短裤的男孩从里面出来,睡眼惺忪的模样。
那一天已经是傍晚,他开门的瞬间却仿佛有光从身后溢出,明明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却已经是那时的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我连忙摆出自己最甜的笑容,有些讨好地叫了一声:“哥哥。”
眉眼像极了婶婶的男孩居高临下地扫了我一眼,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土包子。”
我的笑容骤然僵在了脸上。
这就是我的哥哥刘成蹊,背地里我叫他宇宙超级无敌狂躁症患者。
小孩子其实很不容易适应新的生活,可是我不同。
我努力地学习适应新的环境,努力地讨好叔叔婶婶,亦步亦趋循规蹈矩。
我害怕他们不要我,午夜梦回的时候我甚至会被噩梦惊醒,梦里叔叔婶婶将我送回老家,但是没有人要我,最后我只能被送去福利院。惊醒以后我在被子里低声哭泣,我发誓,我再也不要让任何人将我推开。
从此以后生活得更是小心翼翼。
事实上叔叔婶婶待我极好。
叔叔在省城的生意还在起步阶段,在家里能见到他的时候很少,但每次只要他回来,都会喊我一起看电视,同我讲许多话。他对我并不客气,就像对自己一起生活了很久的亲人一样,会叫我帮他倒水,给他拿拖鞋,吃完饭会叫我帮忙收拾碗筷,这样反而让我自在了些。
到叔叔家的第二天,婶婶就带我去商场为我买了许多衣服。她笑说,一直都想有个小女儿,那样就可以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像个小公主一般,然后带她上街,享受路人羡慕的眼光。哥哥是从来不肯陪她上街任由她帮他打扮的,现在我来了,她终于能得偿所愿。
她这样说,我虽然隐隐有些不太相信,但被人看得这样重要,不由得开心起来。没有小孩子不喜欢新衣服,没有小孩子不喜欢漂亮大方的女子对自己温柔亲切。
当然除了刘成蹊,我叫哥哥的那个人。
婶婶对我这样好,我就不禁想要亲近她的小孩,尤其是那样好看的男孩子,他甚至比我一个小女孩还要来得唇红齿白,可是这样好看的脸上,却很少露出笑容,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叔叔婶婶同他讲话,他都是用“嗯”“啊”“知道了”来回答。他们也不生气,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们有些讨好他。
这个家里,哥哥的地位最高,我的地位最低。因为我满心要讨好叔叔婶婶,而叔叔婶婶满心要讨好哥哥。
所以我每每见到他都会摆出甜甜的笑容,吃饭的时候会自告奋勇地上去叫他,有时候我甚至讷讷地开口想要同他讲话,但总是被他的眼神吓退。
他让我发觉,我真的不是一个讨喜的女孩子。
幸好他虽然对我嗤之以鼻,从来对我爱理不理,却也从不为难我。
婶婶说他现在是叛逆期,叫我不用理他。
“都是被他姥姥惯坏了,弄得现在无法无天的,谁都管不了他。”她说。
婶婶带我去她家,他们一家是北方人,所以她的父亲,我也跟着哥哥一起叫姥爷。小的时候单纯,以为姥爷是大官,所以他家绝对要比叔叔家还要豪华,去之前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结果却让我有些惊讶。只是普通的大院,环境很好,绿树成荫。唯一特别的是大院门口有人站岗,这让我觉得很威风。
姥爷家是一座小楼,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爬山虎沿着墙沿一直爬到三楼,绿盈盈的十分喜人。
姥爷有些严肃,不过同我说话时很温和,姥姥很热情,一个劲地招呼我吃水果吃糖,笑眯眯地看着我,不是拉拉我的手,就是摸摸我的头发。我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那时的我,多担心他们会不喜欢我!
中午的时候哥哥才过来,在姥姥和姥爷面前他还是比较老实的,姥爷同他说话也认真回答。难得他这样正常,我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却不小心被他抓到,凶巴巴地瞪了我一眼。我不敢再看,专心偎在姥姥旁边,听她和姥爷同我讲话,询问我一些家中的情况,乖乖地作答。
姥姥和姥爷让我想起爷爷和奶奶,所以在他们面前,我竟然还能分外放松地撒娇,逗得他们十分开心。我假装没捕捉到哥哥不屑的眼神。
吃饭的时候他走过我身边,用只有我们两个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小哈巴狗。”
我脸涨得通红,却还是假装没听到,脚步浮浮地走开。
我插班进了区小学的六年级读书。
那个时候,小学里普通话并没有现在这样通用,每到课间、课堂里满是方言,我听不懂,也插不上嘴。家里面婶婶和哥哥都是北方人,日常大家都用普通话对话,我更无从学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