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兰时把所有铜板数了一遍,是一百九十六文,他揭开炕席一角,从底下取了四文钱,补够两百文。
他拿起碎银,装进一个绣了花的荷包里,里头都是散碎银子,一钱的居多,扎进口后在手里掂一掂,他露出个笑,说:“这些放着,先不动,对了,下午你拿钱去买五块豆腐,晚饭煎豆腐吃,再给明天留一块,切成豆腐丁炒臊子,明儿吃白面条。”
“好,知道了。”裴厌点点头,顺手就从炕席底下拿了五文钱,直接把铜板塞进袖兜里面,就这么几个铜板,没必要带荷包。
说一会儿闲话,听见刘大鹅煮猪食的动静,裴厌又出去了,在院里劈柴,等猪食鸡食晾温以后,和刘大鹅提了各自去喂。
顾兰时不管他们,在屋里做自己的活。
去年冬天卖鸡蛋,每个月大概有一两的进项,今年三月起,蛋价便宜了,但菜上来了,两样都在挣钱。
小本生意,好的时候,一个月边挣边花,月底还能落下七八百文,因他有了身孕,裴厌隔三差五就买各种吃食,贵的也敢下手买,生意差一点的话,月底落到手里三百文都算好的。
家里田少,裴厌没有出去做工,如今每个月都有进项,一个月三百文放在丁口多的人家只能勉强温饱,对他俩来说却还不错。
顾兰时并不贪心,穷日子都过来了,如今有钱,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少。
他拿了剪子裁布,一股风从外面吹进来,没有昨天那么热。
肚子里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之前商量好去找庙里师父取名,但两人闲了,还是忍不住去想。
大名想不到,小名儿总该提早想好,都说贱名好养活,正好,他俩不识字,根本想不到什么好名字。
牛马驴之类的名字,不止他们村有,别的村子也有不少,两人思来想去,狗儿狗娃狗蛋不行,孩子上头两个舅舅就叫这个。
最后在河边放鸭子的时候,顾兰时看见河里游动的鱼儿,忽然来了灵感,不如叫小鱼儿。
这个小名也有人叫,但他俩实在想不出别的了,暂时就这么定下,孩子出生之前,要是想到更好的,再换不迟。
第204章
有顾兰瑜作伴,裴厌和他两人夜里不是逮知了就是捉蝎子,多个人顾兰时放心许多。
刘大鹅知道毒虫值钱,他年少时和村里人一起抓过,他们村后沿着山坡往北走,有一片土坑,那里就有蝎子出没。
因没有住家,他只用白天干活,晚上还真有工夫和空闲,挣钱的事谁不愿意多听一耳朵多看两眼,再老实的人,肯定都有点心思活动。
但白天他要干活,夜里赶路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可镇上药铺晚上会关门。
最近晌午会歇息,是个空子,可走路去镇上,即便脚程快,一来一回得耽误一阵子,这样到底不好,他是给人家做工的,不好耽误了东家的活。
东家对他很不错,刘大鹅根本没脸提自己白天想找个空子去镇上卖毒虫这事,于是犹豫好几天后,又一次和裴厌出去打猪草,他试探着问了两句,裴厌卖毒虫时要是能捎带上他的,哪怕自己少拿点钱都行。
裴厌听出他意思,垂眸琢磨了一下,倒不是不行,顺手的事,刘大鹅家中境况他听顾兰时提过,都是苦命人,至于钱,他倒不稀罕赚这个差价。
再抬眼他开口道:“成,不是什么大事,你要捉到了,只管带来。”
刘大鹅松一口气,眼尾堆出几层褶皱,黝黑的脸上有了一些笑容,割草更起劲了,心里也热乎。
第二天一大清早,他赶来摘菜,就拎了个扣盖篓子。
板车上有秤杆,临出门时,裴厌当着他的面勾住篓子称了,刨去篓子的分量,约莫有一斤。
刘大鹅很高兴,心想给他六十文都行。
而等裴厌和顾兰瑜从镇上回来,一个子儿不差,给他数了八十文。
刘大鹅心中万分感激,攥着很旧的钱袋几乎说不出话。
卖了钱,裴厌要上交,他没在院里多待,转身找顾兰时去了,对他而言,该多少是多少,捎带而已,何必克扣人家的钱。
*
夏天在忙碌中慢慢过去,炎热时只觉难耐焦躁,恨不得一下子到冬天。
顾兰时偶尔心烦意乱,急躁又难受,就忍不住发火,手里要是拿着东西,无论什么,径直就往地上摔,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
平息后又觉得后悔,原以为裴厌被他无缘无故数落一通会生气,可每次裴厌都会等他情绪过去之后来安抚,从不见气恼,地上的东西也都会收拾。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被哄两句就忍不住哭起来,自己都觉得脾气变怪了。
有两次还吓到了竹哥儿,家里也忙,竹哥儿要是有空,会过来同他说说话,顺带帮忙做饭洗衣。
他娘炖了鸡汤给他送来,见他大着肚子还要晒各种菜干子,不少菜都要焯水,夏天灶台前那么热,一身汗一身汗的出,即便多数时候是裴厌在烧火干活,苗秋莲还是唉声吁气,直叹家里人太少,后面即便忙,也会抽了空子带上竹哥儿或霜儿过来,帮他干这些活。
对爹娘他们,顾兰时不会发火,有时哥哥姐姐来看他,他高兴不已,那几天心情就很好。
可家家都有活干,多数时候,家里只有他和裴厌,除了吃饭以外,刘大鹅不常和他俩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