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蓉轻咳一声,并不想让姜落发现她在打量她,这是一种无礼的行为,尤其是在身份揭穿后。她还是忍不住数落姜落,好像这样就能为自己开脱,“我要你的道歉有什么用?我教得那么好一个孩子,跟着你学会了撒谎,学会了隐瞒……明明他可以娶一个更合他心意的妻子,过着平淡幸福的生活,偏偏和你——!”
话音瞬止,她想说出苟且二字,却又因为沾上了严佑而选择拒绝。
对岔路口上另一条未被选择的幻想,会在当下不如意时更加华丽美好。
“我们彼此心意相通,当下便是最好,没有更适合一说。”
姜落的思维习惯依旧停在是与否上面,对待感情也是如此。足够的“否”能摧毁她的“是”,足够的“是”也能改变她的“否”,她从不在折中上面花费过多心思。
此时此刻,姜落想到的是那个人说爱她的表情,“说是天作之合,也不为过。”
“你……你简直是不知羞耻!”蒋蓉气得绷直了身体,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不知羞耻?你儿子才不知羞耻呢。”
一声冷笑从外面传来,熟悉的腔调让姜落立刻转过头去。逆着光,是模糊的身影。但并不妨碍她认出来那是谁。
她的家人。
真正的家人。
游席知挑衅地看了蒋蓉一眼,随后朝姜落招手示意她过来。他几乎是目的明确地挑开了她的披风,故意露出一小截确保蒋蓉看到后,重新将那披风细心整理好,他自言自语地,余光也不看她,样子十分嫌弃,“看看这谁弄的,跟发情的狗一样到处乱啃……啧啧啧,不、知、羞、耻——”
尾音也是精心设计过的拖长。
“……”蒋蓉答不上话,只得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向游席知身旁的严佑,他进来后没有站在她这边已经够让她失望苦恼的了。
“……晦气。”酝酿了许久,她终于吐出了这两个字。
“真是晦气。”蒋蓉重新看向游席知,又重复了一遍,显然看得出她并不待见游席知。
“彼此彼此。”
蒋蓉冷哼一声,不再对他的寻衅作出回应。她看得出,游席知和姜落认识,而游席知是严佑带过来的——严佑早些时候就离家了,总不能是刚好就大街上碰到了然后拉进来了吧?
他还有更多的事瞒着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蒋蓉质问他,却又不敢听他的答案——或许半个月,或许……半年?无论多久她都会介意,就看伤心得多少了。
严佑没有立刻答上话,迟疑的表情在蒋蓉眼里就是在寻找一套完美的说辞。
“我问你什么时候——”她的音调变得尖锐,不想失了体面却又藏不住最后一个音的失真,“你知不知道……”她控诉着,逐渐有了哽咽声,“是他……是他害死了你哥哥!”
她始终认为,严继山离家出走,和游席知的教唆脱不了干系。
“你这老婆子,自己不想认清现实也别泼脏水啊。”尊老爱幼在游席知眼里就是个屁。
严佑对蒋蓉的这句话并没有太大的感触或者其他,只是讶异她从那天之后第一次主动提起严继山的事。一提起严继山蒋蓉就十分过激,以至于严佑有些不太相信她的话。
过往的痛楚是一颗毒瘤,慢慢向心脏开疆扩土,直至面目全非,剩下一具自己都不认识的空壳。
“既然他在这儿,那就听听他怎么说。”
来的路上,严佑把最近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游席知已经做好了带走的姜落的准备,按照之前答应的,他要在走之前要把当年的事先说清楚。
姜落虽然是被游席知护在身边,但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严佑身上,她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那样哀伤脆弱的表情,有些担心。
“还看呢。”游席知察觉到姜落垫脚探头的动作,拉了她一小把,弹着她的脑瓜,小声地斥责,“你这丫头,我都没来得及说你。看你以前窝在角落里的时候也没这么大胆子啊?还有——多久没练舞了?等会儿我再跟你算账。”
游席知目光黯淡了一下,悄声嘟囔着,“算了看吧,反正也看不了多久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游席知总觉得她变得比以前更……放肆了?这个词语可能有些不对,但他却想不到其他合适的形容。
游席知揉了一把姜落的脑袋,重新看了回去,“当年的事究竟如何,我今天就在这里一并说了,蒋夫人你呢,有什么想说的我也听着,可不能让你平白无故给我们泼脏水吧?一把年纪了,悠着点吧,别老是一天板着个苦瓜脸。”
“最后。我们从未同意这门婚事,别一口一个不知羞耻的骂人,你不是最讲礼数了吗?嫁娶之宜的第一位,当然是两个人互相看对眼。小年轻互相喜欢,怎么你了?”游席知翻了个白眼,又补充道:“再说了,他还不一定配得上我家孩子呢——”
“自以为是。”蒋蓉冷哼一声,并没有反驳他的提议。
只有姜落轻轻拉了一下游席知的衣角,呆头呆脑地应他的话,“配得上。”
游席知连连咂舌几声,又在她脑袋上一拍,“你这胳膊肘外往的丫头,气死我得了。”
严佑看过去,“游师父,你别打她。”
“滚滚滚滚滚滚滚——谁是你师父?”游席知瞪了他一眼,“几句话的事跟你们讲明白了,省得以后再把这些腌臜事搅和到我们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