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为了赶紧摆脱这个人离开,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姜白榆望着眼前燃烧过半的蜡烛,轻轻闭上了眼。
在姜白榆许愿的过程中,宋纪的目光始终一错不错地看向姜白榆被光线包裹的侧颜。那个方才还不经意间露出尖刺的人,此刻陷在凝固的黑暗中,竟然显得意外地柔软。
原本鼓噪的欲望在此时竟如同偃旗息鼓的野兽,未露出半点头角,心底难得平静。
他不得不再次感叹起姜白榆身上藏着的魔力——哪怕对方什么也不做,仅仅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所有暴戾、阴暗、晦涩的情绪,遇上了眼前这个人,都会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像是被清风拂过的水面,短暂的波澜过后只留下奇迹且久违的平静。
与时常感受到的空虚不同,是有着奇妙的饱胀感的温和,这种感觉对于宋纪来说过于陌生,却并不使人生厌,这导致他对于姜白榆所产生的兴趣愈发浓厚。
宋纪自认对待所谓的玩物并非很有耐心的人,原本以为这段时间的不见足以消磨自己对姜白榆产生的兴趣,但在重新见到眼前的这人的那一刻,他能够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心底鼓噪而波动的情绪并未消减分毫,反倒产生了一种除那以外更加强烈的探究欲望以及……
保护欲。
“……哈。”
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逗笑,宋纪突然抵着额头笑了起来,这笑声肆意在整片空间中蔓延,简直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步。
“……宋先生?”
姜白榆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还以为是有什么不妥,抬手摸了摸脸颊,确定没有沾到什么别的东西的时候,才对宋纪露出难以理解的眼神。
“没什么。”
收敛起笑声,宋纪偏了偏头,唇畔的弧度又上扬几分,而方才的温情也伴随着他的笑声消失不见,男人像只伺机而动的狼,幽深的视线兴致勃勃地倒映出眼前的人。
喑哑的声音在空气中碾过一圈,最后落在姜白榆耳中——
“你真的很有意思,甜心。”
“……?”
姜白榆不理解,姜白榆选择不理他。
“小榆!”
身后蓦地响起声熟悉的嗓音,姜白榆拉着手中的餐车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来人打了声招呼,“张哥。”
张定几个大步跨到姜白榆的面前,拍着他的肩,笑容爽朗,问:“录取结果怎么样?”
姜白榆点点头,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也仍旧平淡:“已经院校在阅了。”
话音刚落,他的头就被一只宽厚的手掌摁住胡乱揉了揉,张定脸上的笑容加深,语气中也是掩饰不住的高兴,“果然!哥就知道,你小子肯定没问题。”
“既然如此,明天抽空带小澍来家里吃个饭怎么样?爸妈还有奶奶那边肯定也为你高兴。”
姜白榆伸手将张定的手腕挡开,犹豫了一瞬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还是不用了,叔叔阿姨最近农事太忙,可以先把消息告诉他们,庆祝的话就算了。”
“——或者等拿到录取通知书再说。”担心对方觉得自己见外,姜白榆补充道。
“你小子。”
张定无奈地看了姜白榆一眼,心知肚明对方是不想让他们破费,于是没再说这事儿,反而大大咧咧地揽住姜白榆的肩膀,说:“那这样,刚好今天晚上你酒吧的工作结束得早,我也刚好能休个小假,哥请你吃烧烤去怎么样,就后街那家——你也已经很久没去过了吧?”
“他们家最近店面翻新了,前阵子我从那儿经过的时候老板还向我问起你呢。”
方才已经拒绝了对方一次,这次姜白榆就不好再次推拒,刚好最近手头稍微宽裕了些,便答应了,“好,但还是我请你吧,帮忙换班的事情还一直没有感谢你。”
“嗐,和哥这么客气做什么。”张定失笑,再次抬手揉了揉姜白榆的头,在少年抬手拍他之前就闪身撤开,笑道:“那就这样说好了,晚上老地方见。”
“知道了。”
张定说的那家烧烤店已经开了十多年,店面从街边小摊发展到一个宽敞的店铺,店主如今也已经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附近乡镇里的不少孩子都称得上是他看着长大的。
在姜白榆的记忆里,父母还在的时候,空闲时偶尔会带他来这家烧烤店,每次吃完以后,一家三口都会乘着夜色,在晚风中沿着路旁的树影慢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
那是一条对于孩子来说不算短的路,每回到家时,姜白榆都已经支撑不住趴在父亲的肩头沉沉睡去。
过往对于如今的姜白榆来说其实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脚下盛着晚风的街道却一如往昔。
烧烤店的生意非常红火,因为物美价廉,到了凌晨出来吃夜宵的人基本上都会选择这家店,时间越晚就越发热闹,好在两人专门错开了饭点来的,店里的人尚且算不上太多。
姜白榆刚在崭新的店门前站定,就被恰好端着盘子出来的店老板认出来,那人笑容和蔼,高声唤他:“小榆来了!快来,已经在外面已经给你留好位置了!”
坐在熟悉的树边的空桌上,姜白榆打量了一番四周,发觉距离上次来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又过了一会儿,张定就到了,老板同样热情地同他打了声招呼,接着进屋一趟,出来时往他们桌上摆了两瓶饮料,笑着说是赠送的,没等他们推脱就进了店里。
店里只有两个帮忙端盘子的伙计,烧烤还是老板一个人在忙,对方动作麻利,两人点好东西后没等多久就被端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