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清水河的时候,天气再次变得阴沉起来,没进山的时候,空中又开始飘着雨点。今天才换的干衣服再次湿透了。李龙抹了一把脸,感觉手上东西不少,看了看,一手泥点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拖拉机飞驰的时候脸上已经溅满了泥巴。
无所谓了,等到了木屋后,就可以好好洗洗了。
动机的声音打破了山中的宁静,附近那些在地窝子里的盲流们听到声音,知道李龙又拉来东西了。他们会变得更加安心——有这么一个“门市部”存在,至少他们不担心会饿着了。
李龙开着拖拉机回到木屋的时候,拖拉机再次变成了泥头车,从山口一直到木屋这里,草皮子薄的地方被他压出了深深的印子。
不过李龙无所谓,反正这些地方很快就会长出草来,这一场雨过后,山中草原又会变得生机盎然,草会长的很快,盖住一切。
李龙把拖拉机停到木屋一边,熄火后下来准备搬东西的时候,突然看到木屋边上的棚子里站起一个人,正看着他。
李龙吓了一跳,右手往一抹,背在背上的步枪摘在手里瞄准了对方:
“干什么的?别乱动!”
“不不……不动不动!”来人也吓了一跳,没想到李龙这一言不合就掏枪啊。
这个人穿着蓝布中山装,看头胡子略有点乱,但并不像是进山时间长的人,也就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有股子书卷气——和顾博远有点类似。
“干嘛的?”李龙再次问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个人不是盲流,手边没有袋子,鞋子虽然破旧,但这时候鞋上的泥巴被撬的干干净净。
中山装虽然磨出滑光了,也破了几个口子了,但风纪扣却扣的很严。
李龙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他打量了一下,确定这个人并没有携带武器之类的东西,警惕性略微放松,等着对方的回答。
“我……迷路了,原本是想到山里弄点草药。”这个人苦笑着说道,“结果就跑到这里来了,看到你这木屋,想着讨口热水喝,没想到你这门没开,就想着等等吧。你这棚子倒还挺不错,能挡风雨,谢了啊!”
人还挺客气,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李龙也不是十分放心,他提着枪说道:
“等着吧。”
李龙先把大房间打开,炉子架上火,烧上水,然后出来把小房间打开,拖拉机上的东西放了进去,一一摆在货架上。
想了想,李龙拿着一袋芝麻饼出来,到棚子那里扔给对方:
“吃吧,热食还要一会儿,先垫垫肚子。”
人其实就这么奇怪,对于先前撬他门锁的人,李龙气的把他捶成了猪八戒,但对这个宁愿等他回来也没撬门的人,他又大善心。
“谢谢啊,太感谢了。”那个人接过芝麻饼,先谢了谢李龙后,才解开袋子,拿出一块,慢慢吃了起来。李龙观察了几秒后,他觉得这肯定不是一般人。
通常情况下,人饿极了,到手的食物哪管那么多,直接就狼吞虎咽起来。这人明明已经饿坏了,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吃着,一边是不浪费粮食怕掉渣,二来可能是因为芝麻饼太干,吃快了会噎着。
哪怕是极饿的情况下也保持着一定的“风度”,这人家教应该是挺严或者说挺好的。
至于是不是好人就不好说了,毕竟眼下还不好判断。
李龙回到木屋里,水已经烧热,但还没开,暖壶里还有些凉开水,李龙想了想,还是决定等水开之后再去给对方给水。
至于请对方进来这里暖和的事情,他没这么打算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就是那个通缉犯呢?
水热开,屋子里的凉气潮气都散去,李龙找了个搪瓷碗倒了小半碗开水,又加了大半碗凉开水,端着出来到旁边的棚子那里。
“给,喝吧,刚烧开的,加了凉开水。”
“谢谢,十分感谢!”那个人正坐着慢慢吃着芝麻饼,看李龙端水过来急忙站起来拱拱手,把芝麻饼的袋子夹在胳膊肘下,双手接过了搪瓷碗。
李龙没再说话,转身回到了木屋。他虽然好奇这个人的遭遇,但又还是希望他尽快离开。李龙隐隐觉得,和这个人打交道会引不可控的后果。
雾气慢慢散去,天空的云不再是乌黑一片,开始变薄,开始有了缝隙,开始有蓝色透了出来。
雨天要过去了。
那个人喝完水后,提着袋子把搪瓷碗放在木屋的门口,然后对着李龙微微一鞠躬,微笑着说道:
“这位同志,非常感谢,你让我吃饱了饭,还给了我热水。我身上也没什么钱,这几枚古钱是从山里捡到的,还算稀有,如果再过两年形势好起来,应该是能换几个钱的,请你收下吧。我走了。”
说着他把铜钱放到了门槛上,扬了扬还剩下大半的芝麻饼袋子,提着转身往山里走去。
李龙走到门口,看着这个人往西走过去。
李龙猜测他应该是想在这里横渡过玛河,到西面的石城,或者更远的地方去。
“你要想渡河的话,最好再等一两天,最好再往上游走一走。这两天下雨,河里有洪水,这一段水大,过不去。”
李龙冲着那个人的身影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