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子……汉语二外不是你的错,但这话说的……”
阿云嘎疑惑道:“咋了?”
简弘亦摆摆手:“没什么。”
简弘亦打发了方书剑去小舞台那边调音,方书剑还有些愣神,似乎没从刚才的刺激里头缓过来。他坐在一堆乐器里头有些发蒙,手指颤巍巍地触碰着琴弦,又被烫着一般缩回手。
简弘亦也不管他,擦着酒杯笑道:“我当初怎么说的来着?你俩脾气对,总有一天会和好的。”
阿云嘎不答话,自顾自解开了警服上头的两个扣子。入夏了,天热得耐不住,偏偏简弘亦这老年人,一个酒馆面积也不小,就在中央安了个小空调,其他地方全用风扇吹着。美其名曰空调吹多了对身体不好,成天拿个破扇子扇来扇去。
“怎么和好的?”简弘亦问他。
“没和好。”阿云嘎没好气道。
人总要撑着点面子,撕破脸皮和再把脸皮缝上都由自己来做,那脸皮可就真掉了。简弘亦笑笑,也不拆穿他。阿云嘎是什么人他心知肚明,也就骗骗自己,死鸭子嘴硬。
“就……觉得他也挺不容易的。”阿云嘎犹豫了半响终于开口,“这回办这案子吧,总给我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得,别和我说,”简弘亦及时打断他,“有话留着和大龙说。”
话音刚落,郑云龙就套着那橘黄色明晃晃的衣服一脸不情愿的走出来。他皮肤白,眼睛亮,脸又小又精致,明明是适合这个颜色的,怎耐整个人气质懒懒散散,走一两步路跟橘猫散步似的。
“简大哥,刚才都忘了,高天鹤给你整理好的证据清单,你回去照着找找。”郑云龙从兜里拿出一张折了又折的纸,上头密密麻麻写着几行字,字迹清楚,间距合适,一看就是高天鹤亲手写的。
这两天忙着闹租赁纠纷,简弘亦这样淡泊名利宁静致远的人被搅得一个头两个大。这高天鹤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怔,郑云龙带他来过几回,就死心塌地帮简弘亦办案子了。高天鹤平常为人极其高傲,除了郑云龙和王晰,几乎不把林城的其他法律人员放眼里,连阿云嘎都被他怼过好几次,这会儿不知为何对一小小租赁案子这么上心。
简弘亦看了看上头写的材料,挠了挠头:“行吧,我尽量去找。这也太多了……你俩要不先上去坐会儿?”
郑云龙冲着阿云嘎挑了挑眉:“喝点儿?”
……
不染酒馆楼顶是个小天台,平常都锁着,只有这几个熟客来了才打开。郑云龙不耐热,受不了楼下那温吞吞有了约等于没有的空调,拎着酒瓶子就跑上了天台。
小巷地势本来就高,站在这儿可以居高临下地看到林城的风光。入夜很快,楼下传来客人们熙熙攘攘的声音和店员的吆喝声,厨房的烟火味儿也顺着热气一路上浮,浮到他们的鼻腔里,顺着呼吸道进入身体,再随着酒精蒸发,和暑气融合在一起,晕染出独特的,独属于夏夜的人间烟火味。
阿云嘎自从当了刑警以来就戒了酒,为了保证每天高强度的工作。老队长劝他大可不必,男人嘛,谁没个借酒浇愁的时候。可阿云嘎自制力强得惊人,说是不喝,到现在愣是一滴酒不沾。
他拎着瓶碳酸饮料,喝之前还被养生老年人简弘亦塞了个鸡肉卷,让他们吃了东西再喝。郑云龙手边的鸡肉卷早就凉了几个度,全靠着暑气维持着那脆弱的温度。啤酒倒是大口大口地往下灌。
夜晚的林城灯火通明,熙攘繁盛。从上往下看上去,灯火汇集成了河流,川流不息。
“我那天听老狱警说,你不会放弃,”阿云嘎看向他,“判决已经下了,你的委托也被解除了,你怎么继续?”
郑云龙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最高法的死刑复核还没下来,下来了也还没执行。”
他顿了顿,放下了酒瓶:“就算人死了,也还有无数这样的案子。”
阿云嘎一时无法反驳。
“你何必呢?”
何必做这样一份工作,被人当作恶人的帮凶,被千夫所指,拿着低到看不下去的酬劳,每天穿梭在善恶的边缘,试探着人性。
“你觉得这案子结了吗?”郑云龙反问。
“判决下了,等复核结束,就算结案了。”阿云嘎回答道。
郑云龙余光瞟了眼楼下,方书剑还在和店员学点菜和鉴别酒。他看上去还是没有缓过神来,走路有时候都磕磕绊绊。
“对于咱们是结束了,可对他们呢?”
阿云嘎看向楼下,不知怎么回答。
“蔡程昱失去了父亲,他们一家的生活来源怎么办?蔡程昱和书剑决裂,他们的报道满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