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姝又负气离去,剩我一个人,默默翻看着母亲的家书,从字里行间中能感受到母亲有些许不悦。
母亲怪我不听她的话,问我为何没有开口请灵姝帮忙,倘若灵姝愿意出手相助,再加上她与皇贵妃之间的旧日情份,定然能让我早日离开这幽禁之地。
虽是埋怨,但家书的最后,母亲还是许诺会为我运筹谋划,找一条两全其美的出路。
看着熟悉的字迹,想着年迈的母亲,我喉咙里忽然涌出一阵温热的腥甜,忍不住咳了两声,那鲜红的血色便猝不及防的喷溅到了雪白的窗纸上,把我自己都吓一跳。
少年吐血,非长寿之相,我难不成还要叫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当真是死后要入无间地狱了。
小心收起母亲的家书,熄灭屋里唯一的烛灯,摒除杂念,盘膝而坐,我试图调整自己乱成一团麻线的内息。
无奈心绪繁杂,神思不定,脑海中不受控制的闪过一幅幅旧日情景。
38
那是我和师姐来问心宗的第一年,正值盛夏,蝉鸣聒噪,我嫌吵,躲进师姐修习的静室里午憩。
师姐一贯不怎么理会我,看到我蜷缩在角落里瞌睡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沉心静坐,直至深夜,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我还在那里。
“怎么没回去?”
“等你呢。”
我为了等师姐一起回舍院睡觉,饿的前胸贴后背,简直快要进阎王殿,于是死皮赖脸的求师姐陪我去填饱肚子。
师姐淡淡的看我一眼,说膳房早就关门了。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随即提议去后山的某处隐蔽山洞里烤兔子吃。
师姐微微蹙眉,青衫在月光下闪耀着圣洁的光辉:“清修之地不可犯杀戒,你想去戒律堂罚跪?”
我像个无赖,扑到师姐身上,抱着她摇摇晃晃:“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晓得,好师姐,走嘛走嘛,我快饿死啦——”
那时的我十分清楚,只要我撒撒娇,师姐一定会依着我。
又或者说,在我眼里,师姐一直都是当年那个衣衫单薄、遍体鳞伤来到我家的阿檀,她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刺猬,时刻警惕着、抗拒着,用沉默疏离掩饰内心的柔软与脆弱。
我明白师姐背负灭门之仇的痛苦,也明白师姐多年来寄人篱下的不安,既然她要用棱角和锋芒筑起令她踏实的围城,那我便帮她筑城,替她守城,赖在她的城墙下,我想只要她一低头,随时可以看到我,不会觉得孤单难过。
然后终有一日,我将走进师姐的围城。
那天夜里,我没逮到兔子,却逮到了一只野鸡。干脆利落的放了血,拔了毛,掏了内脏,用一根竹竿从中间穿过去,架在火势刚刚好的火堆上。
“好了,再等半个时辰。”
“……你何时学会杀鸡?”
“呃,就前几日。”
“跟谁学的?”
“膳房的杂役啊。”
师姐又蹙眉,明摆着不喜欢我和杂役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