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王忠白着脸慌忙道,“主子万岁,这种晦气话您可不能乱说呀!”
“其余旭王旧党连坟头草都开始长了,唯独只有她一个,陛下直至今日都舍不得处死。”沈老宗主又叹了声,“陛下,你当真已放下了?”
“自然。”宁知澈自嘲般轻轻一笑,“朕若再不死心,便是自己作贱自己了。”
“但朕便算杀她千百回,体内的余毒也解不了。留她在这世上,还能时时提醒朕,莫再像从前那般蠢。”
沈老宗主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当下只道:“既是如此,我只盼陛下看开后心绪能平稳些,让这三分余毒别再发作了。”
“老宗主放心。”宁知澈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从今往后,朕定不会再像今日这般自讨苦吃。”
沈老宗主便不再多言,起身行礼:“夜已深了,陛下早些安歇,我便先告退了。”
宁知澈微一颔首,命王忠亲自送老宗主回去。
两人走后,宁知澈出了会儿神,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待身上有了些力气,便起身走向御案,拿起那道圣旨,轻轻打开。
“……兹有长平侯府苏氏嫡长女吟,钟祥世族,秀毓名门,性资敏慧,雍和粹纯,克娴内则,温懿恭淑……仰承太皇太后慈谕,兹以金宝凤印册封苏氏女吟为皇后……”
这道封后圣旨今日没有宣读,以后也大抵不会再给出去了。
左右那人也丝毫不愿做他的妻。
思及此处,宁知澈漠然将它合上,随意掷于角落,转身走回内室。
几个宫人吹熄了殿中大半灯烛,照旧在那错金云龙纹熏炉里下了两匙安神香,尔后轻轻放下层层纱幔,悄声退出内室,在帘后守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宫人们正打着盹儿,忽然听见主子在里头唤人。
为首的内监忙走进去静候吩咐,却听见皇帝让自己再加两匙安神香,当即心下一惊,提醒道:“陛下,此香宁神助眠之效极佳,太医说……”
“加。”
内监只好闭上嘴,乖乖依言照做。
左右多加两匙安神香还不至于伤及龙体,顶多就是明早得大着胆子多唤几声才能把皇帝叫醒。
内监回到次间后,宁知澈重新闭上眼,在浓郁了不少的香气作用下才终于有了些许困意。
只是这一夜都在做噩梦,梦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个人的身影。
宁知澈梦见了苏吟返京那日,与现实不同,梦里苏吟一回谢府便干净利落地向谢骥要了和离书,尔后立时去皇宫求见他。
他听到禀报后愣了几瞬,随即让守卫将人带进来。
乌云沉沉,殿中早早就点了烛火。苏吟疾步迈入紫宸殿中,一见他便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站在原地呆呆瞧着他。
瞧着瞧着,苏吟那双杏目渐渐蒙上水雾,欢喜到几欲哽咽:“太好了,阿兄,你真的还活着……”
他闻言抿了抿薄唇,克制地别开脸淡声道:“你当年下毒害朕,如今竟会因朕活着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