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殿外传来一声悠远的钟声。
晋灵帝抖了抖袍子起身道:“朕要上晚课了。还不起来?”
“是是是,谢陛下。”曲吉安立马站起来往外喊:“传銮驾!”然后扶着晋灵帝往外走。
到了仙华道宫。
晋灵帝像往常一样,遣散宫女太监,与三乙真人隔案几而坐,案几上放着一本《晚皈依》。
三乙真人道:“陛下,今日您先诵读此书,贫道再解疑答惑。”
晋灵帝点了点头,打开书读道:“人身不易得,正法最难遇。但念无常苦,各发清静志。扫除诸妄念,去却贪嗔痴。忏悔往夕非,当求今日是。勇猛生精进,各用皈命礼。……”
三乙真人听罢,道:“道教讲结缘,结缘先度人,度自己才能度众生。如此则能四生六道,有感必孚。三界十方,无求不应。可贫道察觉,陛下有心事,有杂念,难得道。”
晋灵帝合了书道:“真人乃神人也,朕确有心事。”
三乙真人道:“陛下厌烦这凡尘往事,又无法脱身而去。陛下心中有愧,却又不愿忏悔。权衡之术,帝王之道,无论对错,陛下早已坚定了不是吗?”
晋灵帝长叹道:“昨日梦魇,梦到旧事,年纪大了,竟开始思念故人,当年坚定的事,现在也忽然有些迷茫。真人可指点一二吗?”
三乙真人摇头道:“往事不可追,当求今日事。天下乱麻,唯有陛下可斩之。陛下斩之才得解脱,是积福也是求全。”
晋灵帝起身望向空空荡荡的大殿,语气渐冷:“真人是觉得朕这个皇帝做得不够好吗?一团乱麻是吗?可谁来体谅朕?朕日日夜夜为了这家国操心,对错全都由朕来承担!普天之下,朝堂之上,险象环生,朕该如何?!朕能如何?!”
晋灵帝回身,目光如起了焰火般盯着三乙真人道:“朕累了!朕多想舍弃这些皇位龙袍而去!真人,这世上,没有比当皇帝更难的了!朕当了大半辈子,依然如在迷途!真人,你快带朕去仙宫吧!朕想要解脱!”
三乙真人看着面前的晋灵帝,他语气狠厉迫切,目光炯炯却藏着黑暗的漩涡。
三乙真人忽然第一次理解他了。
这个皇帝,尽笼天下权势,高坐朝堂,宠信宦官,但也有许多心酸与痛苦。这天下事物极必反,越风光的身份越背负沉重,皇帝难当啊!
作为一个出家道士,他万物一视同仁,此时,他也由衷地悲悯现在这个站在最高处的帝王。
三乙真人道:“陛下别急,万物皆从无到有,贫道愿做陛下的引路人。”
晋灵帝重重叹了口气,坐下敛了心神道:“真人擅占卜之术,那请真人为朕一算。禁军都尉该如何选择?”
三乙真人道:“请陛下闭眼想一个字。”
晋灵帝闭眼几秒后睁眼道:“朕想好了,生死的生字。”
三乙真人这才道:“好,贫道看到此人应与陛下息息相关,是皇家血脉,唯有血亲才能守护陛下,守护京都安危。迷雾遮面,明日日出雾散,答案自会出现。”
晋灵帝蹙眉思索,明日?家臣宴?
第二日一早,在皇宫的御花园里,宫女太监在忙碌着。
扫落叶,挂走马灯,布置坐席……今日是家臣宴,陛下会邀请皇家子弟和权贵大臣参加,秋夜凉爽,月色迷人,会在黄昏时在御花园内开始宴席。
养心殿内,晋灵帝看着名单上的几个人名头疼。
“陛下,宴席要开始了。”
晋灵帝抬头一看是曲吉安,问道:“今日不是大伴轮值吗?”
曲吉安回道:“快入冬了,赵公公又犯了腿疾,行动不便,今日又是家臣宴,赵公公怕误了事,特意来奴婢伺候陛下。”
“一会儿喊御医去给他看看。”晋灵帝指了指纸上的人名,问曲吉安道:“吉安你来看看,哪个合适禁军都尉的位置?”
曲吉安应了一声,上前一步看那纸上的字。
李渠则,文华长公主的次子,在兵部任兵部侍郎,无任何军营经历,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人,凭着长公主的关系,才得了这么一个官职,一直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魏平朗,皇长子的独子,皇长子乃先后所出,曾是太子,病逝后魏元恩才当了太子,魏平朗算是嫡孙,早年在禁军营历练过,也考过武试,得了名次,被封为宸王。其因父亲青年早薨,母亲性子软弱,一直郁郁寡欢,魏平朗也不受重视,宸王府就此衰落,魏平朗便一心沉迷酒色,不务正业。
魏西舜,顺亲王的长子,前些年一直在西南带兵,能打胜仗,有谋略,是个出了名的武将,但在一次战役里伤了腿和腰,落下了残疾,西南潮湿不易养病,所以不得不回了京都,养了几年了,听说好得差不多了,又想重新回西南,但他父亲始终不让,怕他身体承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