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桌子暗影下,邓珏心虚地抓住了衣角,鼓足了勇气试探道:“启竹,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你会怎么办?”
启竹凝了凝神:“你有喜欢的人了?”
邓珏“嗯”了一声,只垂着眼眸,等待启竹的答案。
启竹思索着道:“你怕是问错人了,我是道士,决心离情爱,所以不会喜欢任何人。”
邓珏倏地抬头:“万一呢?万一你遇到一个愿意为你赴汤蹈火的人呢?万一你也心动了呢?”
启竹淡笑着摇了摇头:“这样的人少见,即使如此,也仅只止于动心罢了。不说我,你喜欢上的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听见启竹的答案,邓珏的肩膀立即塌了下去:“不是个姑娘……是个”邓珏思索了半天,叹了口气道:“尼姑。”
启竹一顿,酒都醒了三分,“你没说笑?”
邓珏苦笑一声:“没说笑,我就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连告白的资格也没有了……我该怎么办?”
启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两情相悦才能长长久久,所以我想劝你莫强求。”
邓珏苦笑着又饮了杯浊酒,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抹了唇上把残酒,起身道:“好,我明白了!”
然后头也不敢回迈步关门,在萧条的空空院中站立,心沉如下了场大雪,披了层寒霜。
启竹静静看着禁闭的房门,眼眸暗淡下来,一些奇怪的感知,一些莫名的情绪。他向来看淡一切,从容自若,追求空空无我的境界,不希望被凡间陈杂情事所扰,而乱了分寸心绪。
所以他很少有这种感觉,他讨厌这种感觉。
除夕前一天,李青海从滁州赶了回来。
滁州坐落于晋国南方疆线,是晋国的南大门,背靠育州,面朝商国。商国疆土只有晋国的二分之一,且大都位于南方瘴气潮湿之地,所以商国心有不甘,总攻打滁州,想要侵占土地,掠夺资源。
李青海在滁州待了十余年,从未有过败绩,但近日一次与商国的战役,差点失守,士兵损失大半,伤亡惨重。其中原因他再清楚不过。
外臣无准许不得入京,他特意上书,要回京述职,快马加鞭,昼夜不歇,三天后,终于在除夕前赶回了京都。
一回京,他先去拜见晋灵帝,见他疲惫,晋灵帝准许他第二天再来述职,容他先回去休息。
李青海便径直去了程府。
李青海从军后便一直跟着武安候程中筠,四处征战,学习兵法武艺,能独挡一面后,便被调到滁州当戍边总督,这一待就是十余年,偶尔回京述职,必去拜访程老将军,住在程府,一如家人。
程府书房。
“师父!”李青海撩袍跪下,“久不尽孝,徒弟给您磕头!”
程中筠忙过来扶起李青海:“你为国尽忠,就是孝道!起来!”
程中筠拍了拍李青海的肩膀,端详着他的面容叹道:“消瘦了!”
李青海笑了笑道:“是时间赶得紧,路上瘦的。”
程中筠背过身坐下道:“我听说了,一月前的滁州之战,损失惨重,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李青海坐下,面露愁容道:“此事说来话长。育州一直是滁州的粮仓,是滁州连通京都的关卡。育州前刺史白岩是个励精图治的好官,他在位时,育州粮产丰富,百姓安居乐业,与滁州互协互助,友好往来。
但今年官员考核调动,白岩被调回老家,胡庆屏被调到育州担任刺史。他在位后,贪图享乐,四处敛财,欺压百姓,甚至克扣我戍军军饷,今年商国偷袭,打了一次持久战,粮草不足,胡庆屏却说今年收成不够,粮食只够京都的份,军粮还需我自己筹备!
克扣军饷我暂时无法顾及,没有粮食那就是要人命啊!那还如何打仗?!我不得已拿刀逼到刺史府,胡庆屏才答应送粮,结果送来的都是掺着麦麸的粮食!战事逼近,我抽不出身,士兵们只能将就吃这些!粮食不够,还要省着吃,大都饿着肚子上场!
且不说这些,后面军中谣言四起,传言粮食已经没有,又传言商国派来的是十二万大军!数量远远高于我们!而我晋国准备舍弃滁州,退兵到育州……粮草不济是事实,军饷不足也是事实,军心一乱,就出了茬子,还有不少新兵当了逃兵,引得军队人心惶惶,我只能拿我的人头保证,滁州不会失守,粮食还在路上……师父说实话,我也差点死在那里……”
程中筠眉头紧锁:“吏部尚书齐闵山是阉党一派,他把人调到育州,就是为了制衡你。天高皇帝远,反而比京都好活动,东华街规礼一事后,赵祥忠他们把重心放在了京都外,再荒唐的事,他们也敢做,也不怕传到陛下耳朵里,就是一群占地成王的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