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这么多,其实只在一瞬间。柳娘走到大殿中间跪定,双手交叠大礼参拜,“臣妇有罪,请皇兄责罚。其罪有三,一乃未能规劝王爷谨言慎行,有失为妻之责;二乃未能谨守王府门户,以致夫妻耳语人尽皆知,有失主母之责;三在未能亲睦和顺,令皇兄与娘娘操心。臣妇有罪,请皇兄责罚。”
柳娘不等上面说话,直接表白自己的“三大罪过”,匍匐于地,请求责罚,虽是请罪,却更有问责万贵妃都意味在。万贵妃也有资格说别人嫉妒,搞笑呢!柳娘有理有据、不卑不亢,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
此时乃是中秋大宴,宗室朝臣、内外命妇齐聚一堂,宴饮都在同一个大殿之内,只是中间隔了纱帘。名义上皇帝领着宗室朝臣在东大殿,皇贵妃万氏领着内外命妇在西大殿。万贵妃问罪的时候,东西大店都瞬间一静,等着事态发展呢。
万贵妃和皇帝的座位,中间就隔着一臂的距离。万贵妃娇笑道:“陛下,您瞧,我问罪,人家一口一个皇兄呢。显见我是没资格管的,您说呢?”
“爱妃莫恼,你没有资格,谁有资格呢?”大家听了这话都不惊讶了,皇帝对万贵妃绝对千依百顺,宠妾灭妻的事情做过了,独宠的事情正在做,任由万贵妃杀死宫中皇子皇女,插手朝中内政,众人见怪不怪?
“唐氏,你与秀王争执,抓伤秀王脸面,如此嫉妒,还不认罪?”皇帝呵斥道。
“冤枉!冤枉!皇兄容禀,臣妇非嫉妒之人,娘娘赐下宫人大小陈氏皆有身孕,臣妇着人细细照料,不曾有失。此次夫妻拌嘴,乃是误听谗言,以为王爷与教坊女子有染,深怕坏了王爷名声才会如此。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求皇兄宽容。”真是讽刺,上辈子才做过教坊司妓女,现在又要拿尊卑贵贱说话了。
柳娘把姿态放得更低了,她发现在绝对皇权面前,巧言令色、言语机灵是没有用的。就算万贵妃没道理,皇帝责罚的也只会是柳娘。
“夫妻之间,的确如此。”皇帝一笑,问道:“秀王,你说呢?”
“王爷~”柳娘也转过头眼巴巴的看着秀王。秀王除了新婚之时还没见过柳娘如此柔顺呢,当即点头道:“听皇兄的。”言下之意是不生柳娘的气了。
“虽是误会,可终究是唐氏误谗言,又顺了秀王面容,罚你闭门禁足三月,可服?”
“谢皇兄恩典。”柳娘能不服吗?
秀王也赶紧出列,和柳娘并排跪在一起,道:“谢皇兄恩典。”
“起来吧~”皇帝一挥手,柳娘眼疾手快的拉着秀王的手起来,看着倒像是秀王心疼王府,扶她起来一样。大庭广众之下秀王也不好挣脱,任由柳娘扶着他的手落座。
皇帝笑道:“□□有令,亲睦亲族,如此甚好。”
秀王原本不太高兴的脸上立马堆满笑容,拱手还有奉承几句。皇帝却抬手虚压,朗声道:“继续,奏乐~”
宫廷乐工立刻奏起华美乐章,大殿之中又响起说笑之声,重新其乐融融起来。殿中众人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玩乐起来,柳娘想象中的被自己的镇定、风度蛰伏啊,因不满万贵妃而声援自己啊,这些都没发生。笑话,不看看万贵妃如今是多么受宠,赫赫皇权之下,谁敢说话。
柳娘余光看见高台上万贵妃正和皇帝玩闹,万贵妃还指着他们的方向不知说什么,皇帝摇头微笑,好似在劝阻。
做了王妃,好像也不必做妓女安全,柳娘长吁一口气。
大宴完毕,秀王牵着柳娘坐上肩舆施施然出宫。毕竟是皇帝夸赞过的“亲睦”,不好意思不做出个样子来。等一上马车,秀王就甩开手,拉下脸来。
“王爷这是还生妾身的气吗?”柳娘眼巴巴的问道。原身十五岁,秀王十六岁,大家都是要面子的少年人。唐柳家中就父母兄弟一家人,家庭简单和睦,又是幼女,最受宠了。女孩子脸皮薄,哪里拉得下脸来求和。秀王更是龙子龙孙,难道会向一个妇人低头?可不就胶着了吗?
“本王哪儿敢和你生气,还不又被你抓花了脸!”秀王没好气道。
“那不是气急了吗?妾身不是故意的,两人离得近一挥手就撞到了王爷,妾身也吓坏了!”柳娘蹭到秀王一边,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妾身看看成吗?严重不严重?”
“哼!”秀王傲娇冷哼一声,拉开了衣领。
都怪马车上灯笼太暗了,柳娘在他脖子上找了三圈都没找到伤口在哪里。当时在大殿上就有些懵,不是说抓伤了脸吗?可柳娘没看见秀王脸上有伤啊!现在看秀王拉开衣领,应该是伤着脖子了,可找了半天也没……哦,在锁骨处有隐约的红痕,就刮开了一层油皮,这也叫伤?
柳娘心里抽搐,嘴上却惊叫一声,道:“呀,怎么红了,妾身真不是故意的。”柳娘语带哭腔,拉着秀王的袖子,眼泪都要下来了。
“行了,行了,别哭了,女人就是眼窝子浅,本王没事儿。”秀王拢好衣裳,今早上过一层药油,现在已经没知觉了,若不是为了压新王妃一头,秀王也不会顺口告状。本以为皇兄私底下敲打两句就是了,谁知道万贵妃居然拿到大宴上来说啊!“下不为例啊,下回本王可不会姑息!”
听着秀王色厉内荏的警告,柳娘感激笑道:“再也不会了。今日多谢王爷了,妾身在大殿上都吓傻了,多亏了王爷。”
“你那叫吓傻了啊,本王看你比谁都机灵。”秀王调笑道。
“王爷不知道,真是吓得脑子一片空白,可一回头看见王爷在,就有主心骨了,也不怕了。想着陛下是圣明天子,实话实说就是,必能宽宥妾身。”柳娘轻声细语道:“妾身在大殿上可是一句假话都没有。妾身既嫁给王爷,自然一心一意盼着您好,往日脸皮薄,爱在心里口难开,今日却不得不表白了。妾身不是不能容人的妒妇,大小陈氏妾身照顾得妥妥当当的。所以一听说王爷不爱惜身子,臣妾才着急的。不说皇室,就看外面人家,只要真心心疼夫君的,谁不把劝着。都说酒是穿肠□□,色是刮骨钢刀,不是爱惜您的身子,谁会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妾身盼着和王爷白头偕老呢,哪能放任那些小人坏您身子。那些不在乎您的,只想着从你这儿讨体面银钱呢。王爷说是不是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