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潼关峡谷,雾气中飘散着铁锈与硫磺混合的刺鼻气味。齐风跪在断崖边缘,青铜化的左臂深深插入岩层,指节与花岗岩摩擦迸溅出暗绿色的火星。他的耳膜仍在震颤,黄玲儿化作光雨消散前的最后一声呼唤,在颅骨内壁不断回响,与地底传来的机械轰鸣形成诡异的和声。
三丈外,沥泉枪斜插在龟裂的岩缝中,枪缨无风自动。那些暗红色的丝线此刻泛着金属光泽,如同活物般蠕动。齐风想要站起,却发现右腿膝盖以下已经失去知觉——皮肤下蠕动的铜丝正沿着经脉向上蔓延,在皮下勾勒出与黄玲儿颈后相同的山水纹路。
"项氏血脉,果然还未断绝。"
沙哑的声音从雾中传来。灰袍老者踏着齿轮咬合的节奏缓步走近,布满铜绿的指甲划过沥泉枪身。枪尖突然迸发出刺目的青芒,照亮了他左眼眶里转动的青铜罗盘——公输世家代代相传的"天机目"表面,正倒映着齐风逐渐金属化的面容。
峡谷深处传来地动山摇的巨响。老者枯瘦的手指按在《械经》残卷上,竹简表面的墨字突然浮空而起,化作三千六百个燃烧的符篆。齐风脚下的岩层轰然塌陷,露出直径十丈的青铜轮盘,盘面刻满与项氏族谱最后一页完全相同的星图。
"龙渊阁要的从来不是傀儡。"老者的声音带着水银流动的黏稠感,"而是能唤醒机关真魂的血祭品。"
齐风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深处的画面突然清晰——十二岁那年误入的宗族禁地,那些围坐在青铜棺椁前的族老们,棺盖上"非攻"二字下掩盖的,正是眼前轮盘的微缩模型。而黄玲儿颈后的刺青,与棺内那具女性尸骸锁骨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当轮盘转动到第七格时,地底突然传来黄玲儿的呼唤。不是幻觉,而是真真切切从岩缝中渗出的声波,震得齐风胸腔发麻。老者咧嘴一笑,露出镶嵌着青铜齿轮的牙齿:"那丫头正在龙渊阁最深处等你。不过。。。。。。"
岩壁突然裂开无数缝隙,数百只青铜手臂破石而出。每只手掌心的机械眼珠都在疯狂转动,瞳孔里倒映着不同时代的战场——巨鹿之战的青铜战车,赤壁燃烧的机关楼船,还有阿术正在北方组装的庞然巨像。
沥泉枪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齐风抓住枪杆的瞬间,整条右臂的青铜纹路突然亮起。他的瞳孔化作竖立的金线,视野里所有机械构造都呈现出透明的经络图。枪尖挑起时,空气中悬浮的铜粉自动排列成《墨子·备城门》的残篇文字。
老者站在轮盘中央,灰袍下伸出水银凝聚的触须。当齐风刺穿他胸口时,喷溅而出的液态金属在空中组成张衡地动仪的虚影。"去找真正的钥匙。。。。。。"老者的声音开始失真,"霸王举鼎时镇压的。。。。。。"
整座秦岭突然剧烈震颤。峡谷两侧的崖壁如同机关门般左右分开,露出深不见底的地宫。无数青铜锁链从虚空中垂下,锁环相击的声响里,齐风听见三百六十五个黄玲儿在不同时空的呼唤。他的影子投在青铜台阶上,竟化作双角五爪的应龙之形。
潼关外的汉江水突然静止,继而倒流。江底沉睡的阴影睁开琥珀色的竖瞳,瞳孔里映出西域沙漠中正在自燃的龟甲书——那些与《械经》同源的文字,正化作火凤冲向云霄。
当齐风的身影完全没入地宫时,北方天空突然亮起青铜色的极光。阿术站在未完工的巨像肩头,手中的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而在更遥远的东海,某座沉没的青铜城开始发出悠长的鲸歌。
龙渊阁的觉醒已然开始,这场跨越两千年的机关局,终于迎来了最后的执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