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女儿用手绢捂着嘴笑。
“柳保家的,这是给主子们做饭的厨房,不是你的产房!肚子都这么大了,你藏着掖着,是想把孩子生在咱们干活的地方吗?”
我娘被撵回家了。
通铺空出一个位子,婶婶们让我睡。
我身子短,床位有一半是空的。
她们就把厚被褥堆在我头顶。
明明没碰到我,却像好多座大山,让我喘不过气。
我梦见娘背着蓝布包裹,脚步轻快,从萧家后门进来。
梦里,她肚子是平的,人是笑盈盈的。
“小禾等急了吧?娘回来了,明天教你做馄饨!”
从此,我得空就去后门等着。
她一直没有来。
5
娘回家的第二个月,弟弟出生了。
我想去看他们,管事不让。
婶婶们说,他是怕我人小,恋家,出去就死活不肯回来了。
这才干了一个月,我那点烧火的工钱,根本不够抵我爹从萧家拿走的银子。
娘托人捎进来一个红纸包。
打开一看,是狗牙。
新生的小孩子佩戴狗牙是辟邪的,家里再穷也要讨一个来。
我家不是最穷的。
可我没有属于自己的狗牙。
今年,娘把弟弟戴的狗牙偷偷给了我。
她愿我在萧家一切安好。
娘再也没回大厨房。
站在她过去那个位置给小姐包馄饨的人,早就变成管事的女儿了。
6
我在大厨房烧火的第四年,娘生了个妹妹。
管事夸我性格稳重,不像普通小孩那么跳脱,不服管教。
炒菜的婶婶最喜欢让我烧火。
我被烫过很多次,终于能烧出正好的火候。
非得是这样精准的火候,该大的时候大,该小的时候小,婶婶才能炒出最好吃的菜。
她把赏钱分给我三串铜板。
“婶帮你说过话了,这次你能回家看看,午饭前必须回来,婶这个灶台啊,离了你不行。”
我郑重地答应她。
终于,我见到了娘。
四年不见,她瘦成一把枯柴,说话软绵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