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还好吗?”他暗淡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简直就像一只无法无天的乌鸦。
“提问题的人不该是你,布莱克。”她回过头看他。黑暗在眼前若隐若现,她的躯干正被一只野兽不断撕扯,一只脚被扔进了黑湖,一只手丢到山顶。一只眼珠正逐渐滑落。血浆像星空蔓延到整片天际。
娜塔莉遏制眩晕,看向他:“她最后是什么感觉?”
“什么?”
“塞尔温,伊丽莎白·塞尔温。她走得痛苦吗?”她看向他,“说啊。既然你想问我。不如我们来交换问题吧。那么告诉我,她最后痛苦吗。”
他的表情以不易察觉的形式瑟缩了一下:“她最后看上去很平静。你现在还好吗?”
“很不好。你那时没能救下她,是吗?”
“我想,我没能尽全力救她。”雷古勒斯被她扇了一耳光,但是力道不重。“娜塔莉,我很抱歉,有什么你需要我做的吗?”
“为什么她不回来?为什么她们不回来?”
“娜塔莉,我很抱歉…”
“为什么你还在追随黑魔王?”
“这不是一条有退路的路。”雷古勒斯凝视着她,娜塔莉淡蓝色的眼睛里笼罩了层层寒冰,她转过身逃离他。他拉住她的手臂,哦对,她还欠他一个回答。
“我可以处理好我自己。一旦毕业——我向梅林发誓——一旦我可以离开你们,我永远不会再回头。”
雷古勒斯反而笑了:“那你男朋友呢,西蒙·赫尔曼。那个泥巴…”
“你不准这么叫他!”她甩开他的手。
一阵冰凉的颤抖贯穿她的肺腑。她明白自己该躺在床上闭眼休息,可她只是望着他。他们到底怎么了。她成为了一个虚伪的失败者,而他变成高高在上刽子手。
“我只问最后一句:他爱你吗?”
她拖着病体逃离他,逃离那个答案。嗓子里的灼热幻化成一只巨大的蝴蝶,一个梨核,她弯下腰剧烈地咳嗦,脚下的路飞速变幻,最终她跪在盥洗室的马桶旁,眼泪,鼻涕和汗水一同涌出。她狼狈极了,试图干呕出喉咙的火苗。
直到回音都消散了,她还伏在原地。水下的阴冷害得她又连打了两个喷嚏。娜塔莉的膝盖跪得生疼,一只手轻缓地抚摸她的脊背。
雷古勒斯递给她一杯冒着蒸汽的药水,她没理会。她蹒跚着站起身,深深回望他,他在绿光里泛紫的脸庞;他的眼下最近有了几道明显的纹路;也许由于睡眠不足,他的黑眼圈使他活像个吸血鬼。她发烧的眼眶逐渐酸楚,她轻轻推开他的手臂,举起两只手打他,呼吸剧烈。他用臂膀挡住她渐次虚弱的进攻。她太累了,娜塔莉干脆放下手,跪坐在腿上直视他的面庞。
雷尔蹲下身轻柔地抱住她,她的两只胳膊深深搂住他的脖颈,她把头埋在他的下颌旁,试图寻找苦艾的香气。
她怀疑自己是真的病了。雷古勒斯抱起她坐在浴缸旁,替她放好洗澡水。娜塔莉脱下衣服沉入水中,蒸腾的水雾氤氲在她脸上,就像黎明时分的露珠。她低头望着影影绰绰的身躯,自己淡金色的卷发,如同藻类一般飘摇,让她想起歌谣里苍白的人鱼。消瘦、流浪,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