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狂询问韩青岚何时动身,得到的回答是巳时。他想了想,道:“文惜的丫鬟——那个叫翎儿的丫头,她认得庄子源。你找文夫子还有王至说一声,带她一同上路。”韩青岚皱了下眉头,他见秦思狂神情严肃,并不是在开玩笑,于是颔首应了声好。“放心,二哥万万不会害你。”秦思狂注视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言明的情绪。岑乐咽下最后一口白粥,放下碗筷,道:“几位已经商量好了对策,岑某也该告辞了。”秦思狂笑道:“慢,还请先生多留两个时辰。我让厨房预备一些点心,等到晌午时分做好了后拿给你路上吃。我一定得送送先生。”岑乐一怔,推托道:“玉公子不用客气……”秦思狂打断他:“先生不必客气才是。今日一别,我们三人又不知何时能再见呀!”韩青岚起身,对岑乐行了个礼,道:“等此事了结,青岚再到春泰布庄拜访,与先生把酒言欢。”主人家这么客气,岑乐无奈,只好应承下来。等少年人的身影从眼前消失,候在一旁的小楼,又递给了秦思狂一张字条。☆、第十一回玉公子真是客气,未免也太客气了。岑乐瞅着眼前的高头骏马,膘肥体壮、栗体玄鬃,看起来追风逐日,一日千里不在话下。苏州城离此不过百里,用得着此等良驹?岑乐抬眸,只见秦思狂笑吟吟牵着马走来。那马通体玄色,无半根杂毛,四蹄踏雪,一看就是匹天下无双的宝马。“先生,在下已将点心打包好,我们可以启程了。”岑乐叹气。想来也是,他一个外人,昨日众人当着他的面商讨文惜之事,显然是不想让他置身事外。明明两个时辰前还在说再会无期,这么快就要结伴同游?看来玉公子说与他听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啊。“公子要去何处?”秦思狂露出暧昧而神秘的笑容:“先生可有听过凤鸣院?”扬州凤鸣院,江南最出名的青楼,天下男人的梦之境与温柔乡。尤其是花魁妘姬貌美无双,善解人意。江湖传言,秦思狂还是她的入幕之宾呢。玉公子这是要带他上青楼?不过对岑乐来说,凤鸣院可远不止是天下闻名的烟花之地。看来,秦思狂从小楼送来第二篇传书中,得到了他想要的讯息,而且是不能告诉韩青岚的讯息。“虽然九爷的命令是直接去济南历城找温家,但那是他的意思,不是我的行事风格。”原来他不肯陪韩青岚同去济南,是因为另有打算。可岑乐仍旧有一事不解——能让他想不通的事情可不多。“集贤楼有十八学士,二十三分堂,公子为何要找在下同行?”秦思狂正色道:“就因为先生不是我集贤楼的人。”唐人说,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扬州滨运河、临大江,各府县的富商巨贾云集于此,可谓十里长街市井连,人烟浩穰,游手众多啊。然而春泰布庄的岑乐先生,此刻一身狼狈,实在是无心欣赏聒席笙歌、透帘灯火的景色。在下马进入客栈之前,岑乐用力地拍了拍自己衣裳上的灰尘,几乎使出了八成功力。他头发丝里的黄土掸下来,没半斤也有七两。幸好已入夜,灯火昏黄下看不清衣衫打扮,否则客栈伙计都不见得能让他二人住店。他与秦思狂,简直是效仿唐王追击宋金刚,三天不解衣,两日不曾眠。马匹饮水休憩之时,二人则靠点心充饥。就这样几乎是马不停蹄地疾驰了四百余里,二人终于在第四天晚上城门关闭之前,进了扬州城。岑乐刚沐浴更衣完毕,就听见了敲门声。房门外,秦思狂也已梳洗妥当。也许是刚沐浴完,他脸色泛着些红,束起的头发还湿着。岑乐一怔,道:“公子此刻外出,不怕着凉?”秦思狂眼波流转,打趣道:“秦某实在是等不及了。”入了夜,扬州城内依然是夜桥灯火连星汉,也难怪世人皆向往,过者皆流连。岑乐与秦思狂出了客栈,走过小市桥,在河边停下。眼前华灯映水,画舫凌波。水面上泊着一叶扁舟,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一艄公蹲在灯下,在黑夜里很不起眼,更与河上千门灯火、翩翩明月格格不入。那艄公显然认得秦思狂,热情地将二人请上了船。这船小,也没个凳子或马扎,两人就这样并肩而立。艄公一撑篙,轻舟飘离了河岸。岑乐忍不住问道:“这是去往何处呀?”秦思狂笑道:“自然是凤鸣院。寻常人要见妘姬,有银子可不够,还得讲机缘。咱走的是后门,没那些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