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就算是黄帝也奈何不了我。”这个糊涂仙人怎么老能轻易触动他心中唯一柔软的地方?紫丞轻笑,帮着帝台系上腰带,随口问道:“适才你对依由姑娘怎样解释的?”
帝台很是忿忿:“本神君当然是实话实说,但她居然不给我说完的机会!本大爷当然是说晚上我喝醉了你送我……”
他这话未说完,紫丞已呻吟一声扑倒在床上,把脸深深埋到枕头里。
帝台大惊,正担心他是不是伤势发作,却听得紫丞闷声闷气抱怨道:“亏得紫某还以为你成熟了,原来还是这般白痴脑袋!”
依由毕竟不是寻常女儿,日后再见,虽说多了些尴尬,但到底也没出什么乱子。
紫丞竟当真留在仙士馆深居简出,做出一副世外高人清修模样。帝台初时窃喜,以为他真已放弃了那流血漂橹的计划,十来天后却隐然有些不安,尤其是这日得知姬宫湦竟又要大兴土木,挖掘什么聚龙气易风水的九眼井。
他一听说此事便直直闯入紫丞居所,却见桃花开得正艳,那人端坐树下悠然抚琴,正是风华绝世。他忽想起当日初遇紫丞也正是在桃花丛中奏曲,也不见如何作态,就硬生生勾了人心神,心头忽而一软,本欲脱口而出的质问已化得柔和。
“弹琴的,你可听说了姬宫湦又下了糊涂旨意?”
紫丞按弦,皱眉道:“楼兄难道不知这几日紫某一心潜修,未曾理这世俗之事?”
帝台深深看他一眼,忽而意兴阑珊,搬来张石椅在他对面坐下,“反正论起心机,我确实赢不了你。你说没有,本神君就信你。姬宫湦要修九眼井,据说是有高人相助,又经美女姑娘撺掇。说是那井建成后可实现任何愿望,”他声音忽然激动起来,“似这般混话哪做得真,还不又是一桩劳民伤财的混账事!”
紫丞眉头未展,“姬宫湦本就昏庸,做出这事也无甚稀奇,但这回……确实是太过了些。”
帝台得了肯定,心中郁闷稍稍纾解,又站起来在小院中如困兽般踱来踱去,“哎呀呀,怎么才能阻止他,烦死了!什么不得干涉人间事的天条,本神君要真是恼了才不理它,直接操刀子杀进皇宫逼那王八蛋收回成命!”
紫丞看他越走越快,身周罡风扫得桃花凌乱一片,正欲开口劝解,帝台却停下步子,大吼道:“不管了!本神君要进皇宫找美女姑娘!”他转身看看紫丞,忽而想到些什么,又连忙补上,“你不要去,大爷我自己去说!”
紫丞看着帝台去得飞快的背影,不由苦笑起来。
不负你,怎么做起来就这样难呢?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布,将它折成仙鹤模样。那绢布上有画,赫然正是九眼井的设计图样。
紫丞左手中指扫过琴弦,划出一道细细伤口,血滴在绢布上,那鹤得此灵血,忽化为活物,清唳一声,向着皇宫远远飞去了。四、锁澜(下)
紫丞似是未曾注意手指犹在滴血,眯着眼随意在琴弦上拨画两下,不多时又回房取了绢帛笔墨出来,洋洋洒洒写了封信。
他将绢帛依样折成鹤,这回却没有再以灵血催动,只随意施了个精妙术法,一阵诡风刮起,托着鹤儿飞上云霄。
这术法比起适才逊色许多,紫丞毫不意外地感应到那鹤儿在出仙士馆时忽撞上一重封印,直直落入一位修士手中,那修士低呼一声,赫然是女子嗓音——依由。
他苦笑,虽说料到了仙士馆中有人监视他,却不知今日是依由当值。若说紫丞还有不欲再见之人,便是这位性子豪放的女修了。
再度坐在琴前,他长叹一声,复奏起曲来,只是这回曲音已不复高山流水的清幽,忽添了许多沟壑。
“你不用再说,我心意已决,这事儿绝无回环余地。再说了,要是我答应你,你又能给我什么好处?”
窗扉紧掩,华美宫廷里熏着新近换上的香料。璎珞慵懒卧在美人靠上,虽已近暮春,却还是斜斜披着一件貂裘,似是一副大病初愈模样。可此番话却是说得骄纵十足,显是精神已十分健旺。
帝台气得七窍生烟,欲要动武,又见璎珞那病怏怏模样,完全下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