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一路冲撞行尸,行尸或倒地,或滚进路旁深沟,或飞出数丈之外。
然而百匹战马无法穿过千百名行尸汇成的尸潮,在连撞几人之后,马的速度慢了下来,任凭那名军校如何呼喊、挥鞭,没有骑手驾驭的马匹,仍是在受惊后四散逃走。
没有马群开路,军校很快便被行尸围住。
他挥舞着手中的铁锏,接连击中几名行尸的头颅,或整个头颅瘪下去,或裂开几瓣。
头部受创的行尸旋即倒地,从创口中钻出紫色藤蔓,片刻后又缩回去,此后行尸便不再动弹。
军校以手中铁锏与马匹缓缓前行,接近院门。
门前的兵士正费解军校来意时,他朝着院内连连大吼。
“士宗——士宗——”
震鸣般的嗓音混着弱冠少年特有的沙哑。
军校名为陆青,为神卫军马军军使。送灵队伍共计一千三百一十五人,三百人为马军,陆青所属马军便在其中。
昨夜,陆青并未随周舜卿征讨郝随,也没有去寻找先帝。
将将入夜时,他与另一名兵士相约离开军营,去往靛潭湖看落雪。
靛潭湖身处两山之间,只有几名渔户居住,湖水靛蓝,风物静谧,初雪时更是天地一色,素雅无边。
与陆青一同去湖边的兵士名为余士宗,两人在军中结识多年,常常擅离军营,结伴出游。
诸如马军军使、步军都头等职,都是军中最为低贱的校官,稍有不慎便会被罚。但自从朝廷在西北吃了败仗,割地求和之后,军中的诸纪也变得松弛起来。
那晚,两人看到了彼此眼中晶亮盈飞的落雪。
天还未亮时,余士宗早早醒来,见陆青还未起,便独自返回军营,以防军中生出流言蜚语。
陆青醒来后,在永安县遇见了诸多诡奇之事——同营兵士相互厮杀啃噬,百姓民夫暴尸各处,最后他看到所有兵士为尸潮驱赶,纷纷逃到县尉宅邸。
他回到军营,披挂好后将马匹全部赶出畜棚,去往县尉宅邸。
世事无常,欢愉飞逝,这道理陆青心中也明白。但他还是想最后见一眼余士宗,哪怕是他的尸首。
陆青只顾着看向门前的兵士,搜寻着余士宗的身影,却未注意到在他身后蹲坐许久的白发老妪。
老妪骨瘦如柴,两腮凹进舌根,套着一件满是补丁的灰麻衫,双眼萎缩成两粒芝麻。
她像一只青蛙般将四肢卷起,随后如箭矢般弹出,径直落在陆青的背上,黑白相间的长指甲扣近他的肩头。
陆青想要将老妪甩下,却失了平衡,从t马上坠下。
老妪压在陆青身上,长甲仍嵌在他的肩膀中,陆青伸手想将她推开,却吃痛用不上力。老妪想要张嘴啃咬,上下嘴唇却粘连到了一起,任凭她如何使力,两瓣唇都有无数条肉丝连在一起,像凝固的玉米面浆糊一样黏稠。
一柄鸦项枪贯穿了老妪脖颈,老妪瘫软下来,紫色藤蔓从她七窍钻出,但在地上蠕动了几下,便枯萎而死。
与陆青同营的兵士救了他。
“头儿!上面是不是有援军啊?”
看着兵士们热切的目光,陆青沉重地点了点头。
行尸再度聚了上来,马匹四散,门前兵士们只余几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