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穿过街道与走廊时,路人仍会频频驻足注目。
那介于黎种人与黄种人之间的长相,那独特的灰眼珠与灰头发,那过于严格的军步,都和马来群岛明显格格不入。
医院空蕩蕩的。
大家都去庆祝狂欢了。
蔺唯走进病房时,只有昏迷在床上的黎晚。似月光下的睡美人,苍黎的脸冰封在水晶棺中,美得痛苦,美得不可靠近。
睡美人的眉头微微蹙起。
蔺唯警觉地擡头,发现窗子没关。
对于一条蛇来说,这风实在太凉了。
蔺唯走到窗边关上窗子,仅留一条很小的缝隙透气;然后她走到床边,将盖在黎晚身上的被子向上拉了拉。在发觉被子有些薄后,她抱来隔壁空床位的被子,也盖到了黎晚身上。
不知从何时起,她好像知道该如何饲养一条蛇了。
房间很安静,只有时间流逝的滴答声。病人毫无意识,再在这里留多久都是无用功。
但蔺唯并没有立刻离开。她搬来一个小凳子,坐到床边发呆。
——derschackdestodes
——一切结束后就见不到你们了。
——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
——请最后陪我一晚吧。
脑海里闪过一句句回忆,蔺唯将头埋入双手间。模糊的线索越来越清晰,通往死亡的道路也越来越清晰。
黎晚早就想死了。
从第一次踏上拉瑙,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便已计划好了这次死亡。那双绿眼睛早就如一潭死水,早就在期盼在红色礼服裙与小提琴曲的簇拥下炸裂。
蔺唯不知道她经历过什麽,不敢妄自评判她过往的任何行为。
那一瞬间,愧疚涌上心头。救人是神圣的,但蔺唯不确定,救一个想要自杀是不是神圣的。或许,那只是道德强制干预下的自以为是。
好像两层被子才适合这条蚺蛇。那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皮肤也润了许多。
蔺唯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转身走出了病房。
那天晚上,蔺唯走进了文莱最大的乐器行。
永远要说到做到,不然就不会说。
她从没见过规模这麽大的乐器场所,手脚皆不太自在。这是长期在世州生活的后遗症。
战场上的氛围实在太过紧张,现在再回忆,根本想不起那把损毁的小提琴的任何细节。只能记得是把小提琴。
“您好,请问您需要什麽?”服务员热情地围了上来。这是赤联领土内很少见的女服务员,长袖长裙遮得严严实实,围着翠绿色的头巾。
“我要买一把小提琴。”
服务员点点头,将她引向靠里的一个区域。
“小提琴吗?这边都是,请您过目。”
看着整整齐齐摆了一排的各色的小提琴,蔺唯只觉得头疼。她对音律一无所知,就连歌也只会唱《世州军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