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跳楼了——我没抓住——我——”小文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满脸都是泪痕,颤抖得停不下来。循蹈瞬间清醒,惊讶如头顶炸了响雷,起身跳下床。“人呢?在哪里?”心口汹涌起伏。“从病房阳台跳下去的——摔在地面上了——”小文泣不成声。循蹈扯过白大衣,跑出值班室。小文一路跟着,从她断续的话语中,得知上级医生刚起床,正好撞见小文从病房跑出来,所以抢先一步下楼赶去现场,她一路联系急诊科、保卫科,并指挥小文通知循蹈、家属、医务科和主任。眼前的场景触目惊心,循蹈也是35小文惊魂未定,带着哭腔交班。大夜班的例行查房,她推开门,老太太正踩在椅子上,扶着阳台的围栏,纵身而下。她本能地狂奔过去,为时已晚,她卡在围栏上,惊恐地屏住呼吸,发不出声,眼睁睁地看着老太太坠落到地面,而自己抓空的手还停留在眼前。接着她不住地颤抖起来,哽咽地说不出话。新年假期结束,循蹈从汉市返回,老太太跳楼自杀的事件已经平息,但小文病了,一直在接受专业的心理辅导,但似乎效果不佳。如今进到病房就开始颤抖,失眠、噩梦、恐惧,需要依靠药物辅助缓解。精神科医生建议她暂时脱离目前的工作环境,医院批准她休假。假期虽结束,但俗话说,正月十五之前都是“年”,来医院的人仍然不算多,值班也比较轻松。“哇!大阵仗!循蹈,你又要开眼界了。”管床护士一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模样,急着把口罩拉到下巴,要一吐为快。“又是什么花花世界啊?值得这么大惊小怪!”“新收8床,九十岁风流老头儿,你快去看看吧!”“这么快来了?”门诊医生已经通知病房,要收一个高龄腹痛的病人,患者是外籍华人,要求自费住院,想多做些检查,所以住院方便些。还有近十米的距离,已经闻及病房里的热闹。房门敞开着,数个穿着性感的妙龄女子散落在房内,脂粉气扑鼻而来,见到医生,并没有安静下来,仍然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其中两名年轻女子,正给平躺在床上的老头按摩,一个在捏左腿,一个在按太阳穴,手法看起来并不怎么在行。老先生姓郑,年轻时移民新加坡,耄耋之年落叶归根,回到祖国投资定居。他应该颇以自己的经历为荣,花了大篇幅侃侃而谈,看在他年老的份儿上,循蹈坚持洗耳恭听。待讲到此次病情,他似乎逻辑有点混乱,琢磨了一会儿,示意身旁的女孩扶他坐起来。他半靠在床头,拉起循蹈的右手,说自己想不清了,等他太太过来详细讲。循蹈不动声色抽出自己的手,顺势把他那满布皱纹,枯枝般的手按在身侧,轻柔而亲切,老头咧嘴一笑,满口的假牙整齐而洁白。“循蹈医生在吗?”循蹈顺着声音望去,一个中年妇女正在护士站询问,身材微胖,长卷发扎成马尾。她走过去,“我就是。”中年妇女跟着循蹈来到办公室,自我介绍是8床郑先生的太太,普通话讲得不太标准,但一时又听不出来是哪里的口音。近看这个女人,纹了过时的眉毛和眼线,肤色不是很均匀,发际线和鼻尖渗出细汗。“老头子让我来和医生讲清楚他的病情。”说着,她从随身带的皮包中掏出一大摞病历资料,“这都是他以前看病,还有什么体检的资料。”丝毫没有整理过,压折得杂乱无章,像一堆废纸。“这些资料稍后我会仔细看,先来讲讲他目前最严重的问题,他总是肚子痛,具体和我说说这些。”“哎!他那么大年纪了,这里痛那里酸的不是很正常嘛!医生,你看有什么先进的检查,就给他做做,他说想做一个叫胃镜,还是肠镜的。”“我明白,但是我也要掌握一些他的情况,这样才更好安排,是不是?”这是个大喇喇的女人,说起话来很是直爽,“好的,好的,医生,你也看到了,我今年才刚五十岁,比他小那么多!他和我是二婚,他原配死了……”女人没看到医生倒吸一口气,似乎意犹未尽。问病史变成了唠家常,颇有些讲闲话窥隐私的架势。循蹈不得不插话进来,“这样,我想知道郑先生腹痛有多长时间了?既往有什么其他疾病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