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那天你问我,为何一定要入仕做官。”
“你的回答是,身为高位,当顶天立地,担身所责,绝不可弃骨断肉,萎靡欲色享乐,恍恍惚终其一生。”
四目相望,笃定坚毅。
“承平,勿忘初心。”
顾承平心里,像打翻了灶台,酸甜苦辣咸,全都争先恐后,在全身上下游走,最后冲进脑中,像烟花般,炸开五颜六色。
紧紧搂着邹欢,顾承平弯腰,将头埋在邹欢肩头。
像远航的帆船,终于找到可以停泊的港湾。
“我知道该怎么办,你放心,我不会忘记,自己做官的目的。”
送顾承平回到府上,邹欢想一个人,回自己北巷的小宅子。
男未婚,女未嫁,同住一个屋檐下,确有不妥。
顾承平想送她回去,却被邹欢拒绝,她撒了个谎,说自己后半夜要去交接巡逻。
谎言很拙劣,但顾承平信了。
不管如何原因,他相信,邹欢都有自己的理由。
顾承平的话,像一根刺,扎在邹欢心上,越来越深,几乎都要穿透。
初心,她做捕快的初心到底是什么?
为了权,还是为了势?
她明明记得,自己做捕快,也是为了,那些被认为是,卑穷苦贱的黎民百姓,在这世间,也能有一两分公道可言。
她曾亲眼看见过,七八岁的小孩子,脖子上拴着铁链子,被打断手或脚,扔在大街上行讨;也曾见过,被地主霸占良田,而寒无可衣,饿无可食的家庭,为了活命,不得不,将七八十岁以上的老人背进山洞。
任由其被野狼、老熊等野物吃掉,或是瘫痪在山洞林野,风吹雨淋,活活饿死。
她做捕快,不就是为了让他们这些苦难人,能有希望,将日子过下去么?
可是为什么,面对张逐月的枉死,自己居然产生,包庇忠国伯夫人的想法?
就因为忠国伯夫人是王公贵族,是将来可以帮到自己的人吗?
邹欢认真剖析自己的内心,显然,她被阴暗恐怖的自己,吓了一跳。
“啪啪啪……”
邹欢巴掌不停拍在脸上,企图唤醒着迷权欲的本心。
突然,空气中气息波动。
邹欢下意识闪进旁边,墙面投下来的阴影中,收敛隐匿气息。
黑影在空中,像只夜出觅食的蝙蝠,悄无声息,却又动作迅速。
大半夜的,穿着黑衣乱跑,基本都是江湖中人。
郊野一处,不久刚被砍出来的空地,空气中散发着树脂的清香,裹着着草纸燃烧后的烟味儿。
“哇……”
幽深的树林突然惊飞一群乌鸦,靠在墓碑上,挑灯夜读的男子被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书,双手紧紧握着烛台,小心翼翼向四下仔细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