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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普雷斯顿潘斯5(第2页)

我瞥见麦克弗森太太站在窗边,窗外天色逐渐发白,她折着被子,脸色因恐惧而苍白,传来的轰隆声让她闭上双眼、微微颤抖。我原以为大家无动于衷,但看来并非如此。这些妇女对下山的秘密通道、拂晓出击与攻其不备的战略或许一无所知,但她们更明白,自己的丈夫与儿子此刻正面对着炮弹与火枪,而且英军人数是我方的四倍。

即使在承平时期,预言也是一项危险的工作,而且我觉得这些妇女完全不会相信我对战事的预测,所以我能做的就是让她们有事可忙。我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升起的太阳照在红发上,使拥有闪耀红发的大人成了最明显的目标。第二个画面紧接其后,一个门牙微凸的男孩带着一把偷来的刀子,双眼晶亮,以参战为荣。然后我难受地闭上眼睛,微微哽咽。我只能尽其所能让自己有事可忙。

“各位!我们昨天已经做了不少事,但还有更多事情要做。我们需要煮开水,用大锅烧水、奶油锅来浸洗,能进食的伤患我们就准备麦片粥,不能的就替他们准备牛奶。包扎伤口要准备牛脂和蒜头[8],木条可以用作夹板,还有瓶罐、水壶、杯子、汤匙、缝针和坚韧的缝线。麦克弗森太太,可否麻烦你……”

我对这场战役所知不多,只知道苏格兰军应该会得胜,詹姆斯党人军队死伤“轻微”。从年代久远、斑驳泛黄的教科书纸页,我再次忆起那零碎的信息:“……詹姆斯党胜利,只有三十人伤亡。”

在医护领域,任何受伤都算伤亡,而随着烈日穿透海上雾气高升的正午时分,我们小屋中的伤患早已远超过三十人。我想书里说的应该是“死亡”。战役中得胜的一方凯旋,没受伤的人扶着受伤的同袍,慢慢地回到村里。

奇怪的是,王子殿下命令先救战场上的英军,还要悉心照料。“这些人是我父王的子民,我要他们受到良好照料。”他口气十分坚决,把“父”这个字说得特别大声。他似乎忘了刚为他打下胜仗的高地人也是他父王的子民。

听到王子殿下这番话,我对詹妮小声说:“看看这对圣父圣子的行径,高地军最好祈祷圣神[9]不要在今天降临吧。”

麦克弗森太太听到这番不敬的嘲讽,露出惊骇的表情,但詹妮却笑了。

盖尔语的欢呼呐喊盖过伤患微弱的呻吟声。这些伤患有些躺在旧步枪绑成的临时担架上,其他多半则只靠着朋友搀扶。有些伤患自己跌跌撞撞走进来,眉飞色舞,陶醉在高昂的士气里。他们支持的信念获得光荣胜利,伤口的疼痛似乎也无关紧要了。尽管他们身上负伤必须来这里治疗,打胜仗还是让他们乐陶陶的,屋里热闹又兴奋。

“老天爷,你有没有看到他们跑得多快?就像被猫追的老鼠,夹着尾巴逃跑!”一个伤患说,似乎忘了自己左臂从指节到肩膀都遭火药灼伤。

“而且一群人还丢了尾巴!”他的朋友接了一句,哈哈大笑。

并非所有人都沉浸在欢乐中,还有三三两两的高地人,抑郁地走过山丘,抬着朋友静止的身体,苏格兰披肩末端盖着那张苍白虚无的脸,由上天照看。

对我挑选来的助手而言,这是第一场试练,而她们也像战场上的战士一样挺身面对挑战。她们一开始畏缩不前、牢骚抱怨,变得很难相处,然后迫于情势,终于带着无穷的精力投入战斗。但她们嘴上还是抱怨个没完。

麦克默多太太又带回另一个满满的水瓶,挂在墙上指定的位置,然后弯身翻找放置蜂蜜水瓶的桶子。年迈的麦克默多先生是特拉嫩特村的渔夫,受征召为军队效力。她是这班助手中负责管水的人,在伤患间穿梭,催促他们尽量喝蜂蜜水,然后再巡视一次患者,并负责收拾两三个喝完的瓶子。

“如果不要给他们喝那么多水,他们就不会尿那么多了。”她已经抱怨不止一次了。

我再三耐心解释:“他们需要水,可以维持血压、补充流失的液体、避免休克……”我也不客气地说:“你想想,因为我们这样的照顾,死亡的人数不多吧?”麦克默多太太不断质疑和抱怨,耗掉我大半的耐心。她嘴里的牙齿一颗不剩,在她原本严厉的面容上,又增加一股悲伤的感觉,好像在说:“一切都没了,何必多费事?”

“嗯。”她应了一声便沉默不语。既然她不再埋怨,拿着水回去巡视病人,就暂时当她认同我吧!

我走出屋外,除了想离开麦克默多太太,也想远离屋里的气味。屋内飘荡着烟雾、热气、身体污浊的异味,让我有点头晕。街上满满都是人,喝醉了在庆祝,从战场上搜刮了不少战利品,收获颇丰。一群穿红色格子花呢的麦吉利夫雷族人,把英军大炮像危险的野兽一样五花大绑,然后拉着到处跑。大炮的点火孔与炮口雕刻着伏卧的野狼,这奇妙的雕饰让大炮更像一头野兽了。我想,这大概是柯普将军的一座展示品。

有个小小的黑色身影跨坐在大炮口,头发像奶瓶刷一样竖起。我一认出他来,先是闭起眼睛感谢上苍,接着睁开眼睛沿街道急忙往前走去,把他从大炮上抓下来。

“臭小子!你竟然偷偷溜掉?要不是我忙到焦头烂额,一定好好赏你几个耳光!”我气急败坏地用力摇晃着他,然后紧紧抱住他。

他叫道:“夫人,夫人?”眼睛在午后的阳光下傻气地眨着。

我这才明白我刚刚说的他一句都没听进去。“你还好吗?”我缓和下来轻声问道。

他脸上闪过疑惑的表情,脸蛋上尽是泥巴和火药的痕迹。他点点头,满是污垢的脸上露出茫然的微笑。

“夫人,我杀了一个英国兵。”

“是吗?”我不确定该庆祝还是该安抚,毕竟他只有十岁。

他皱起眉头,脸拧成一团,似乎非常努力想记起一件事。

“我猜我杀了他。他倒在地上,我用刀子刺他。”他迷惑地看着我,好像我可以告诉他真相。

“来吧,菲格斯。我找点吃的给你,再找地方让你睡觉,其他事情别想了。”我说道。

“是,夫人。”他顺从地跟在我身边,脚步蹒跚,没多久我就发现他差点一头栽倒在地。我吃力地拉他起来,然后拖着他朝教堂附近的小屋走去,我把医院治疗中心设在那儿。我本来想先喂他吃点东西,但才走到那间小屋(奥沙利文差点就要把装载军用物资的马车安排在这里),他已经快走不动了。

我于是带他进屋,让他蜷缩在一张箱型床上睡觉。这间小屋由一位妇女负责,主要照顾那些忙于照料伤患的妇女留在家中的孩子。把菲格斯留在这儿再好不过了。

到了下午三点多,小屋里已经挤了三十多人,两个女助手忙得不可开交。这屋子一般只住一家五到六口人,现在挤得那些还能站的人都踩到躺的人的苏格兰披肩上了。我从小屋另一端看出去,受指挥官征召的牧师宅邸那里,军官来来去去。我不时注意那扇半开半掩、破旧的门,但进去报告伤亡人数或接受祝贺的人里面,一直没有詹米的身影。

我不断告诉自己伤患中也没有詹米,又力图驱离这萦绕心头的忧虑。我早就忙到没有时间去山坡上的小帐篷探查,死者都放在那里,整齐地排成一列列,好像仍等着最后的检查。但詹米一定不会在那里。

我告诉自己,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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