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想说……”
叶长洲犹豫了下,鼓起勇气说了一半,突然被薛湘楠打断:“昭郡王,此事与康郡王被害一案无关,即便要禀报陛下,可否换个时间?”
叶长洲为难地闭了嘴。叶政廷看出叶长洲的顾虑,挥手道:“你们都出去,长洲留下,朕与你有话单独说。”
“诺。”袁氏搀扶着薛湘楠往外走,眼睛却盯着叶长洲。
自西三阁遇刺开始,这个往日默默无闻的孩子屡屡受挫,却迎难而上。不仅被封昭郡王,还在皇子遇害的案子上立了功,既在陛下面前露了脸,还对煜王府有了恩情。
这孩子,不简单。袁氏看着叶长洲,眼中杀气一闪而过,随即扶着薛湘楠出了门。
薛湘楠已然走不动路,煜王府下人候在清辉殿外,见状连忙将她搀扶着。袁氏见她伤成那样,忍不住就责备:“湘楠你真是,何必要跟陛下争个长短。陛下说你有罪,你也认罪,便顺着姨母的话求情就是了,你非要一心求罚,这下好了……”
叶伯崇哭丧着脸跟在袁氏后面,附和道:“就是,湘楠你太倔了……”
“你住口!”袁氏一听他说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呵斥他。随即转头哀伤地看着薛湘楠:“好在太子及时将奏报呈上,否则……”
她嘴上虽斥责叶伯崇,但言语之间又在薛湘楠面前给他邀功,薛湘楠如何不知。
她深知这功是谁的,不动声色低头道:“多谢姨母和太子殿下为我求情。可是我必须要受罚,我被罚得越重,陛下就不好再罚父王和景纯。”
袁氏一听,眼泪差点下来了,以帕拭泪:“你这孩子,叫姨母说什么好……”
薛湘楠艰难地上了轿辇,对袁氏和太子道:“姨母,太子殿下,如今景纯没事了,末将先告辞。”
袁氏连忙拭了泪,道:“你快回府,定要着御医好好治伤。稍后本宫会派人给你送玉清丹,尚出阁的女子,脸上一定不能留疤。”
薛湘楠勉强一笑:“多谢姨母。”放下轿帘,轿辇渐渐离去。
看着薛湘楠轿帘远去,叶伯崇心头还阵阵后怕。袁氏收回目光,转头看着他,寒声道:“你今日该说的话不说,不该说的话却说了许多,真是令本宫失望!”
叶伯崇噤若寒蝉,低垂着头哭丧着脸辩解:“儿臣也是着实慌了,母后赎罪。”
袁氏脸色稍好,缓了语气道:“不过,你身为太子,运道还是向着你。好巧不巧,叶长洲来的路上扭了脚,倒让你出了些风头。”
提到这话,叶伯崇暗自得意,心头更加肯定方才自己替叶长洲宣读奏章的事做得对,赧颜一笑:“多谢母后夸奖。”
清辉殿内,待众人出去,叶政廷走下来看着叶长洲,铁青的脸色稍缓,仔细打量他,道:“人都走了,你有话可直说。”
叶长洲顶着叶政廷审视的目光,低头轻声道:“父皇,儿臣只有一句话禀报父皇。”他抬头看着叶政廷,眼神清白,“伍长虹,被羁押在煜王府。”
“什么?!”叶政廷大感意外,一下站起来。
他命飞花营玄影查伍长虹的下落,至今未有眉目,叶长洲如何得知?还有,伍长虹被羁押在煜王府,那便说明薛凌云已抓住殴打他的真凶,要不要将真凶抖出来,就看薛凌云的心情。
叶政廷无奈叹息,闭目仰头,不得不接受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这一连串变故的根源,竟真是叶仲卿。叶恒丰至死不敢承认有人打了他,果然是因为不敢开罪他二哥。
叶政廷悲痛交加,心道:平儿啊……父皇知道亏欠你了……但也想办法在弥补你,你为何要……
叶长洲见叶政廷神情感伤,“噗通”一声跪下,颤声道:“父皇息怒,儿臣们不孝,让父皇忧心了。但现在保全皇家颜面最为要紧,儿臣看薛凌云似无意抖出伍长虹的事,否则他也不会被下狱还咬牙不肯承认殴打十三皇兄。”
叶长洲跪地叩首:“薛家姐弟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儿臣担心父皇再追究下去,十三皇兄带着西山营士兵无故殴打煜王世子的事爆出来,再牵扯出二皇兄……这诸多纠葛原委若被外人知晓,不知要如何非议帝王家?”
此话狠狠刺痛叶政廷的心,他背过身去以手支额,忍不住老泪纵横:若不是封庸懦的长子为太子,想必叶仲卿也不会如此遗恨。可太子之位只有一个,立谁他人都不甘心。勾心斗角、争宠斗勇、手足相残,自己难道当真走不出这千百年来帝王家的魔咒?
叶长洲泣泪:“若非父皇拨给儿臣御卫,封儿臣为特使,儿臣也查不到煜王府的秘密。”他轻言一句将叶政廷对他的怀疑打消,“儿臣恳请父皇,饶过薛湘楠姐弟,儿臣定想办法他们交出伍长虹。”
“唉……”两行老泪从叶政廷脸颊滑落,叶仲卿所作所为伤透了老父亲的心,摆手道,“依你……去吧,传朕旨意,放了薛凌云。那姓伍的千夫长,朕不想见,也不要叫他人见到,找个稳妥的地方处理了吧……”
叶长洲见叶政廷走路摇摇晃晃,背也佝偻了,低头应道:“诺。”
薛湘楠靠着轿辇内部闭目养神,前一晚的彻夜恶战本就消耗巨大,今日又挨了四脊杖,便是铁打的人也垮了。她面色苍白如纸,浑身打颤,虚弱得似一阵风都能吹倒。方回坞原时风采绝伦的女将军,此时竟像缠绵病榻许久,精神气都没了。
“径直回兰园,莫要惊动他人。”薛湘楠有气无力吩咐下人,“转告岑阳,准备迎接世子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