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的,听着甚委屈,檀韫略感惊奇,“非得用这种方式和我说话,你很见不得人?”
“面对面的,我……我怕说错话惹恼你,也怕一个控制不住就冒犯了你。”对方语气诚恳,“我不想你不高兴。”
难道把他绑起来就不算冒犯,他还会高兴?檀韫觉得这人的脑筋多了个弯,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审判道:“你脱了我的鹤氅。”
“帮你脱过鹤氅的人那么多,你也觉得他们腌臜?”
这话有点咬牙切齿,让檀韫听出了幽怨和……嫉妒?他愈发莫名,“你还绑着我,这是对待脔宠的把戏。”
对方放松语气,笑他没见识,“那样的把戏会比这坏百倍,你没去过风月之地,自然不知。”
檀韫是没去过,只是想起宫里的有些宦官与人厮混,是要把人绑起来才好作弄……等等,难不成这人也怀着这种龌龊心思?
他蹙了下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已经自顾自地表扬他,“不去好,嫖的卖的都不是好东西。”
“是么?”檀韫突然偏头,吓得对方往后瑟缩了一下,没让他的鼻尖碰到自己。
这般闪躲又不像要作践人的样子,檀韫只得暂时放下这个猜测,转而问:“所以你常去那种地方?”
“嗯。”对方的脸就停留在与檀韫差一点、却绝不会肌肤相碰的位置,逗猫儿的语气,“要不要来抓我?”
是个花花公子,檀韫在小本上再添一笔线索,嘴上却没大兴致地说:“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贵人事忙,过了今日就不会记得你。”
对方不甘心似的,“你先前还说要杀我。”
“我让下头的人去办,把你剁碎了喂狗,但不要他们告知我你的身份。”檀韫挑衅,试探,“不过你骑在我身上的时候,可以……”他被掐住脸,对方的气息有些焦躁,“谁教你的?”
檀韫趁机一嗅,这人连手上都没有任何味道,也太警惕了。他暗道麻烦,不客气地“啐”道:“你爹。”
脸上的手立刻松开了,对方的眼神在他被掐的位置看了两眼,才不屑道:“老乌龟一只,你瞧不上吧。”
“说不定老当益壮。”檀韫在阴森森的注视下不解地皱了下鼻尖,“你这样‘在意’我,却没听过旁人怎么说我吗?其中有个评价经常出现,叫以色侍君,这个‘君’可不只是指君王。”
檀韫五岁入宫,不必从低级杂洒做起,因他当年投的是老祖宗檀河门下,还是做小儿子。老祖宗将他养在身边,送进内书堂,两年后让先帝爷掌了眼,就送到七皇子身边做伴读。位高权重的老祖宗不会无故偏宠,金尊玉贵的七殿下也不会无由亲昵,只有檀韫知道他自小耍心眼,受鞭策,躲暗箭,不知良多,可外人不晓得,说他只赖于那么张很漂亮的脸蛋,和更多不堪入耳的评价。
对方没有回答,檀韫催道:“骑不骑,不骑就滚。”
“不滚。”须臾,对方平静地说,“今日头一回相见,我们好好认识一下吧。你叫什么?”
尾音微微上扬,飞出一小弧度愉悦。
莫不是个白痴,檀韫说:“滚。”
“好的,阿滚。”对方说,“我叫——”
“狗屎。”檀韫打断。
“好的。”对方很大度地接受,又问,“你多大年纪?”
檀韫问:“你有五十么?”
“一半都没有,简直很年轻貌美。”对方说,“我知道你今年十七,五月十六生人,我已经为你备好了十八岁的生辰礼。”
“多谢,不必。”檀韫矜持且挑剔,“送我礼的太多了,多你一份放不下。”
对方热情地说:“我家很大,还有好些宅子,你可以把那些礼物放在我家,把我送的放在身边。”
檀韫认真思索了一瞬,说:“我跟你很熟吗?”
一句话好像打击得对方不大自信了,但这人脸皮堪称一绝,竟小心翼翼地祈求道:“我送的小物件,也可以随身携带……行吗?”
檀韫沉默,随后婉拒,“不行,而且我只用好东西。”
“这是自然,需得是好东西才配得上你。”对方兀自忽略那句“不行”,殷切争取,“我有钱,会送你顶好的。”
“算了吧,你不如拿钱去治脑子。”檀韫建议。
对方漠然地说救不了,又低头可怜地用额头蹭了下他肩膀处的衣料……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檀韫腹诽,又继续试探,“多试试,你脑子坏了,妻儿怎么办?”
“我没成家。”对方迅速回答,咄咄抱怨,“之前有人为我说亲,我不愿,那人不要脸地追到了我家里,还鼓动一堆人来逼迫我,我忒烦,就把他的舌头割了。这下好了,他再也不会说了。”
这事儿倒是可以顺着查一查,檀韫说:“你在举例子恐吓我么?我不从,你就把我的腿砍了,这样?”
对方的视线因此从他的脸上挪开,落在腿上,那是一种专注于是炙热,仔细于是直接,干净于是敬畏的目光——好复杂啊。
虽然有袍子挡着,但那视线别说几层衣料,墙都能烧穿吧,檀韫被看得别扭,下意识地并腿蹭了蹭,对方因这小小的动作回神,立刻把眼神收了回去。
檀韫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